“未辞!”苍名想到了什么,突然心头一紧,“你是不是连续打断佛指,消耗了太多体力?有没有虚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未辞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不住地轻轻摩挲着。柔软的手轻抚着他的脸,他低声说:“还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苍名感到了无可奈何的懊悔,好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在心上,那是一种酸楚的疼痛。未辞微微一笑,轻松地说:“小事情罢了。除了我这样的青年才俊,谁还能打断那根佛指呢?”
“喂,你们两个,聊够了没有啊?”一声崩溃的吼叫从天而降。
无律把拐棍当成登山杖,一步一步沿着石梯挪下来,满脸都是抽搐的表情:“我正在石头手臂上辛辛苦苦放信号……说时迟!那时快!怎么佛像就突然跑起来了?接着又满地乱蹦……”
苍名拉着未辞的手,对无律解释道:“佛脚穿着绣花鞋,一路跑到这极北地带,恐怕是想把信徒都冻死。好在,绣花鞋已经被毁掉了。”
无律愁眉苦脸地说:“真是的,方才信号是放在山地那里,这会儿我们怕不是移动了几百里,只能放出新的信号了。唉,倒叫他们白白多跑不少路,真是有损本师尊的形象。”
未辞看向来时路,苍名捏着眉心说:“护世神不知为什么突然逃走了,但我猜,不出三日,他还会回来的。”
“不错,他的目的尚未达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未辞随声附和。
苍名一抛长剑,和未辞一起站了上去,对无律说:“我们先回佛手中疏散了信徒。”
无律从怀里摸出几个信号弹,说:“我当然是要继续放信号了。要更显眼些,这回得站在佛肩上放……对了,那个什么天神,还真是天神不成?”
苍名点了点头,想要跟他描述一番。未辞见无律反应迟钝,竟还停留在最初的粗浅认知里,颇为不耐烦,拉着她御剑飞远了。
六角雪花法阵中,缺了一根指头的佛手无力地摊平了。李弦真和老鬼莲随着天神一起消失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人,在法阵的庇护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擦伤。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没有了传送法阵,这群人被困在掌中,只能等无律的增援到了之后,再合力将众人转移下山。
道场的八个方位已经被希声贴了镇静驱邪符,摔破了皮的人也一律脑门上贴了简易的愈病符。那些被护世神杀死的空皮,却不能复生,远远地堆在一边。
希声正盘腿坐在石地上,轻拨千境琵琶,曲声如泣如诉。消业安魂曲叮叮咚咚地倾泻而出,既是在为亡魂超度,也在化解着在场信徒的业障与惊惧不安。
苍名坐在她身边,听着哀婉的曲调,此时大雪初霁,未辞站在不远处看着苍名。
苍名望着天边的金光,轻轻说道:“真抱歉,让你卷了进来。你家里的事,才过去没有多久。”
希声在弦上轻拨慢捻,许久之后静静地说:“前来尽一份力本就是应该的,天下总有些事不是你一人能摆平的。反倒是闲下来,才会想起过去,思虑颇多。”
大风又起,苍名抱住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犹豫着问道:“一定……还在想着老父亲吧。我想总要过个三年五载,心中才能渐渐麻木。”
希声说:“不错,时间长了,就麻木了而已。那些事,是不会消失的。”
最后几个音符弹尽,曲声停了。苍名忽然灵光乍现,问道:“希声,你愿不愿意开道观呢?连妖鬼和恶神都能开道场,何不给你开一家正正经经的道观呢?”
希声愣住了,虽然看起来和平时的表情没有分别。苍名说:“这道观里,可以接受信徒的祈愿,作为报酬,信徒只需量力而行,带些贡品,留些铜板即可。这不是比吹曲儿赚钱吗?就可以把伯母接来了呀!”
希声沉思着说:“那自然很好了。只是我租不起屋子,无处置办这道观。老家虽有间破屋,但地处东海边的小荒村,没有多少香火。不闻派当年出身草莽,亦未能留下什么宅院。”
苍名一拍大腿说:“这个好说。”接着便站起来,走到一地信徒中央宣布道:“各位也看见了,这道场遭遇不测,皆是那位大王翻脸不认人的缘故。我倒是知道一家道观,各位若想祈愿,不妨略备香火,去那里祝祷。”
希声睁大眼睛看着她。未辞低头笑了,大概已经猜到了苍名心里打的算盘。
只听苍名说道:“这家道观,就设在中原逢焉城的息园三坊。诸位去了既能祈福许愿,又能顺便小酌三杯两盏,逢年过节或许还有鼓乐盛会,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