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使出瞬移回府的神技,木屋的门板砰地一声被踢开。
无律拄着拐棍走进来,无限感慨地环顾四周:“久违了,真是……真是想不到……?”
未辞抱着半醉的苍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无律愣了半天,张口结舌,虚弱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未辞满脸寒冰,头顶恨不得要冒出黑烟。苍名转头看见无律,大喊一声:“好啊!你小子过去可没少逃了晚功来这里改善伙食!”
“……”
“……”
喝过了白胡子老翁端来的解酒汤之后,苍名眼中的万千缱绻终于散去,重新清澈透亮起来。未辞却看起来十分想杀人。
无律双手握着老翁的手,不住地摇晃:“老伯,这次见到您仍旧守着半山小店,真叫人怀念青葱岁月。”
老翁哼了一声。
无律又说:“在下呢,在中原逢焉城开了家客栈,他日若老伯登门造访,一定赠您一壶好酒,无论打尖还是住宿,全都给您按照特惠价格!具体地址是……”
老翁又哼了一声。
苍名和未辞又坐回桌边。未辞一扬脖灌了一口酒,独自生起了闷气。无律识相地坐在旁边一桌,尽量躲开妖王。
苍名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无律一边旋风般地吸入饭菜,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的那些线人,纷纷听到些风声,说未央冠在你手里?我就顺着定位符最后的游丝方向,过来看看。”
苍名点头说:“那可真是耽误你客栈做生意了。”
无律放下筷子,猛地拍案说:“谁能想到竟然是在铜铎山!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有多么心潮澎湃、思绪浮翩、忧郁伤怀么!”
未辞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来得倒是时候,老鬼莲已经被料理了,你出现了。”
苍名便将老鬼莲与花怡等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给无律,直听得他瞪眼唏嘘。
“想不到老鬼莲是个破布娃娃,脑袋又是废纸,难怪怕水又怕火。”无律摇头感叹了一番,又话锋一转,“你猜我进山时,碰见谁了。”
苍名捧场地问:“不知是谁?”
“我他娘的,碰到钟无期出山!”无律重重一顿拐棍,木屋都晃了几晃,“这一次,我终于教训了他!”
“太好了!”苍名顿感欣慰,殷切地问,“你怎么做的?”
“我,从怀中掏出几个梆硬的烧饼,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顿打!”无律按耐不住得意的神色,铿锵有力地说,“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不好惹的!”
“……”
“对了,进山的路上怎地一直在飘金丝雨,似乎是什么黄符?”无律想起一事,“不知是谁降的?”
苍名掏出地契交给他:“哦,忘了说了,从此你就是铜铎派新任掌门了,那道符雨,是我送你的门帘。”
无律嘴巴微张,接过地契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眼里逐渐熠熠生辉:“这,这,苍姐,多少钱啊?我要还你钱了呜呜呜……”
苍名急忙说:“你直接还给未辞好了。”
未辞看也不看旁人,只是看着苍名,温存地笑了一下。
苍名又说:“当年,不是你出卖我的行踪,是我听信了钟无期的奸计,误会你了。”
无律刚接受一件大事,又迎来另一件大事,终于神经不堪刺激,情绪激动,靠在椅背上缓了半天,才说:“想不到,我也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希声刚与我阔别重逢时,可是因为我当叛徒这事,和我大打出手。”
“希声?”苍名一愣。无律说:“是啊,那时我也以为她是叛徒,也跟她打得够呛。可是后来她告诉我,她当年是想假装带队去捉你,实际偷偷让你逃走的。”
“希声……”苍名一下说不出话了。她想起希声来捉拿她的那天,的确一反常态,不停眨眼,还趁乱扔了一张黄符过来。可惜她就地打滚,像条泥鳅一样逃来窜去,钻到不闻派的坐骑堆里扔爆竹,惊起一群驴子狂奔。
无律在这时说:“她说,她曾给你扔了张护身符,上面写满小字,让你去她安排好的住处躲一躲呢。”
这一瞬间,苍名的心头豁然光明。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巨石,突然化为乌有。她双手捂住脸,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十几年前的时光又回来了,虽然年少意气不再,幸而三人的心还没有衰老不堪。
未辞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侧梨涡若隐若现。他揽住苍名的肩,低声说:“恭喜了,将军。”
苍名半哭半笑地恩了一声,感受着未辞温热的大手传来的力度,忽然心头一紧。未辞诞生于替命书中,父母含恨早逝,直至现在,已过千年。他一人孤零零地忍受过多少漫长黑夜,从没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