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择言的红棕烈马被带了过来,西宥准备把自己的马让给于文,这才刚下来,抬头就看见于文跨坐在了马上,马并不习惯他的接触,鼻孔呼呼出气,却是没把人甩下。
西宥看着于文,觉得他好像哪里变了。
好像一把被拔出的古刀,他正一点点寻回从前金戈铁马的感觉。
*
冬日里昼长夜短,西宥驾着马狂奔,烦躁的心情总算随风消散,此时夜幕低垂,两人骑马往回走。
西宥遥望远方,想起了那夜与于文共同放飞的孔明灯。
“世子文,你当时写了什么?”她问。
于文还未回答,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西宥持剑劈落箭矢,她反应很快,问:“元山又去哪了?”
元山向来寸步不离于文,但只要他消失那必然说明有大事发生。
上回他不在是越人进犯,这回呢?
于文目光如炬盯向远方,声音仍旧温和,“他有点事,姑娘我们快些回别庄吧。”
虽说他知道沈姑娘断不可能听他的话,但万一呢?
于文没想到的是,这万一还真来了——“好。”
于文侧目,对上西宥温顺的眉眼,他心中掀起巨浪,疑惑顷刻间填满了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光景?
临近别庄,冒出来的人就越多,西宥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别庄,果断勒马,“世子文,我们不能回去。”
“别庄有护卫。”于文只想保证西宥的安全。
“不行!”
西宥翻身下马,她看了眼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衣人,手不疾不徐抚着白马的背,她抽剑,对白马道:“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马暴起狂奔,它突破人群往黑夜跑去。
那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
黑衣人自腰间拔出软剑,上百双如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西宥和于文,西宥嗅到决绝的意味,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狠戾,是她曾经的模样。
她深吸了口气,对于文道:“躲在我身后。”
于文说不清是什么变了,但他很明显感觉到西宥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变了?
大战再一次拉开,血溅在西宥身上,她的红裙更加妖冶,这一次她再也不用担心衣裙被毁。
于文鼻间萦绕着挥散不去的铁锈味,耳边充斥着刀剑相对发出的铮鸣声,西宥红衣长剑的身影完完全全侵占他的视线。
为什么,这样的女子只在北部有呢?
虽西宥剑法了得,面对这碾压的人数压制她也只能被逼得节节败退。
于文扶住西宥,他的手瞬间被血染红,他发现她的手在抖。
她怎么可能发抖呢?!
于文记起沈远扬私下同他说的话:“西西悍不畏死,这是最头痛的。”
西宥稳住步伐,再次杀向源源不断的越人。
于文不由观察起西宥来,她的身法一如既往精湛,剑法凌人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唯一可指摘的,便是那不再大开大合的招式了。
往日西宥那可都是抱着你若杀不死我那我就杀死你的态度面对敌人的,她仗着自己速度够快,从来不留防手,那破绽真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好像明晃晃的挑衅。
两人再度败退,西宥听见风中传来的阵阵叫好声,那别庄里的人还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过他们的天上人间,她有她的人间炼狱。
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西宥咬牙击退敌人,她不再年少气盛,而是叹道:“我该把你送进别庄的。”
她好像护不住世子文了。
就好像她没能护住贺大哥一样。
西宥忆起贺执墨,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握紧了剑,久违地想要与对方死战。
越人围了上来,西宥不顾一切横剑,眼眶似染了血一般,她不恨于文引来越人,她只恨自己的扇子不在手中,不能多杀一人为他们铲平前路。
过了今夜,她怕是再也不需要千机线了。
“沈姑娘。”于文大手一伸揽住她的腰,她往前冲的动作被拦了下来,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是轻叹,“害怕就闭眼吧。”
西宥眼看着那一排的人头落了地,她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唯有空中染了血的银丝在飞扬着。
这便是那用来织了布的千机线的真正用处。
“沈将军若是能看到姑娘今日这番举动该是欣慰极了的。”
于文轻点西宥身上的几个穴位,犹如在放出一头猛兽,他的声音颇具诱惑性:“去吧。”
他终于理解陈臻他们让西宥回来除掉寂的那种心情。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捍卫你想捍卫的道。
去吧,去杀了他们,让越人永远记住你沈西宥的威名,直至碧落,直至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