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西宥没有对他们的靠近作出任何表示,仍直挺挺地躺着,于文拧眉,终于反应过来。他看向丘荣身旁的军医,军医指了指眼睛,轻轻摇头。
于文静默片刻,摘下面具。
“是面具吗?”西宥在他拿下面具的那一刻出了声,没了视觉她的其它感官变得更敏锐。
于文看向军医,示意他来回答,军医擦了把汗,说:“姑娘耳力真好。”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你家主子不方便示人吗?”
军医求助般看向于文,这他可怎么回答?
于文点头,他立刻道:“是的,还望姑娘理解。”
西宥合上双眼,世界仍旧一片漆黑,“麻烦先生跑一趟京城沈家帮我送个信,就说我一切安好,待我身体好转必会重谢先生。”
“姑娘怎么不让他们来接?”
“你们不是不方便吗?”
西宥试着移动指尖,以失败告终,她彻底明白她现在就是个废人。
那救了她的人让她好好在这休养,她眨眼,没捕捉到一丝光线,不由感到挫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知躺了多久,她听见徐徐靠近的脚步声,那人步伐稳健,应该是个练家子。
“姑娘,我来给你擦身子。”是个女声。
西宥在这里躺了这么久,衣服还是这身衣服,血还是这身血,若不是身上确实飘着草药味,她都要以为她的获救其实是场梦了。
“…你家主子还挺贴心。”西宥真心实意道。
女人沉默片刻,不大自在应下:“是的,公子向来如此。”
西宥觉得,那人和下属的关系应该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宥渐渐适应看不见的日子,她没办法动弹,就只能躺着,似乎是怕她无聊,那个帮她擦洗身体的女人往房间搬了把椅子,就放在她床边。
“今天天气怎么样?”西宥问。
“日头不大,但也有暖意。”
“外面是怎么样的?能给我讲讲吗?”
“出去能看到山…”
西宥默默点头,她在城外。
“再走一段路能看到一条小溪…”
这里是平地。结合她这些天听到的声音来看,这里应该有不少人在活动。
他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西宥轻轻合上眼皮,等待的日子实在漫长。
后来西宥慢慢能走动,她不用拘束于床上,而是能在姝影的搀扶下出门晒太阳。
如西宥猜想的一般,这里有不少人。他们多半时间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少数时间活跃。
西宥在巨石上坐下,鼻子嗅到花香,她眨眼。看来现在是他们的活跃时间。
“你今天怎么没给姑娘扎那个头发?”一个爽朗的男声。
西宥歪头,今天姝影给她扎的什么发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太阳打下来肩头暖暖的。
“哪个?”
“就是那个啊…”他似乎在比划什么没成功,遂放弃,“姑娘,这是我们兄弟几个去采的花,好花当配美人,就送给姑娘了。”
西宥伸出右手,有一捧花被塞进她手心,她拿起来闻了闻,很香,应该很好看。
“多谢。”她笑。
“这都是小事,何须言谢?”男声变腼腆了。
“你小子还学会文绉绉说话了?”另一男声笑道。
“说什么呢你!”
似乎两人推搡了起来,西宥偏头,想要分辨出更具体的声音,耳边却听到一阵阵嘈杂的私语声,像巨浪拍打过的岸头,雷动之后是无尽的静默,她耳边安静了下来。
得,现在他们变安静了,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是你们家公子来了。”西宥道。
无人敢言,唯有姝影硬着头皮应了句:“嗯。”听声音就知道她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
西宥静静捏着花瓣,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凭着敏锐的听觉辨认出了来人的方位,她扭头“看”向那位公子,在一阵骇人的死寂后来了句:“它是什么颜色的?”
这句话就像一个咒语,众人如获大赦。西宥等着他的回答,确切来说,是他的传声筒的回答。
军医哈哈一笑,回道:“是白色的,很衬姑娘。”
西宥低头,轻声道:“我很喜欢。”
众人四散离去,唯恐跑得慢了要受罚。西宥仰头,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脸上。姝影退下了,有一串脚步声却在走近,西宥侧耳去听,只觉这脚步声颇为熟悉。
风吹过来,她闻到扑鼻的花香,莫名的,她伸手。
掌心再次被一捧花填满,西宥愣住。那人依旧无话,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她再去摸手上的花瓣,触感与原先并无不同。
是白色的。她心道。
自那以后,她能感觉到这位公子一直在她身侧,不远不近,恰好是两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