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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得厉害,于文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花白的帘幕,他再一转头,元山正在一旁跪着,听到动静,他的头埋的更深:“望世子恕罪。”
于文的睫毛颤了颤,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他。
他张嘴,声音沙哑,像一个漏风的风箱:“起来说话。”
元山站起来,仍旧低着头,于文沉默半晌,脑子天马行空的,想着的全是那一个人的身影。
他整出的动静不小,恐怕圣上也来了。
其实他对这些并没有所谓的,病了这么多年,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对他摇头叹息,他从未放在心上。
可一想到她也会来,她也会看到他病发后痛苦的模样,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怜悯他、迁就他,这颗心就像被狂风肆虐了一般,空荡得可怕。
于文张嘴:“元山……”
元山侧耳倾听,“属下在。”
于文微张的嘴唇相碰,话语到了唇边却又止住,犹如唇上抹了粘合剂,那未出口的话终究湮灭于唇齿。
于文徐徐闭上眼,室内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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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择言一行人学乖了,出发之前他们找到西宥,想让她别杀这么猛,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贺执墨就走了过来。
“岁岁,”他唤她,“该走了。”
西宥瞧他一眼,点头示意自己很快过去,随即扭头去看李择言的大脸,道:“要说什么?快点说,我今天赶时间。”
李择言欲言又止,视线不着痕迹落在不远处的贺执墨身上,这个距离……但凡有点内力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更何况那人是贺执墨。
他一咬牙,转而问道:“你们今天还是只杀一头虎对吧?”
西宥点头,“确实是只猎一只,就是不知道这山里还有没有虎,我真的赶时间,多的没功夫杀了。”
西宥同贺执墨骑马离开,李择言翻身上马,对那几个翘首以盼的好兄弟说:“她杀一只我们就要杀两只,娘的,今天恐怕要把剑劈断!”
安厚存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死意,“我只求她别看上别的,杀虎已经够折磨我了。”
周安鑫闻言给了他一脚,“乌鸦嘴,快别说了你!”
兄弟五人同样骑马离开,忙活半天好不容易猎了一只虎,扭头却看见有两三个侍卫驮着一头大熊往山下走。
王逸林叫住那侍卫,问:“这是哪家猎的?”
一侍卫抬手擦去额头的汗,回答:“回王修撰的话,这是安平侯和燕平沈家小姐猎的。”
安厚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李择言看他一眼,眼神脏得很,若不是考虑到有侍卫在场,他真想飞过去给他一脚。
叫你乌鸦嘴!
王逸林轻咳一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继续问:“那沈小姐现在去了哪里?可是还在山上狩猎?”
“沈小姐下山了。”
王逸林点头,挥手让他们离开。
头一转,他飞过去就是一脚,真恨不得双手双脚全招呼上去,“猴子你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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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元山自外头走回营帐,肩头被雨打湿,手上的药坛子却被保护得很好,他着手拍了拍衣服,说:“世子,太子殿下差人送了药来,太医检查过了,可以放心食用。”
元山打开盖子,中药的味道立刻充斥整片空间。
于文鼻子微动,诧异挑眉。
他在药罐子里泡了多年,对这些气味极为熟悉,所以他可以很敏锐地分辨出这里面有一味药很贵重,贵重到他曾因为遍寻无果,有将近三年没再闻到它的气味。
就算太子臻手段再怎么通天,仅在这一天之内也不可能搞到这味药来,因为这里离京城有一大段距离,来回耗时得一天一夜。
于文垂眸,心里有了计较。
太子臻这是要拉他上什么贼船?
他看向那碗药,从那看出了满满的算计。
于文将药服下,面上无悲无喜。
就算明知这里头有问题,他也要喝下去,因为这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普天之下,这味药再找不出十株来,属于是喝一次少一次的买卖,他不会跟自己的性命置气。
没过多久,雨渐渐停了,陈臻伙同其余四人走进于文的营帐,日常交流感情。
他们知道于文要静养,没多聊几句就走了,元山抱着剑站在一旁,盯着半开的帐篷,低声抱怨:“这几位公子都知道要来关心世子,沈姑娘却连个身都不现,属下听说她白天可生猛了,那么大的棕熊,她说杀就杀。”
于文语气平淡,似乎并不在意元山的话语:“据说在此之前太子殿下从未参与秋猎。”
元山一愣,偏头看向静坐着的于文,他脸色仍然苍白,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然而他素手一抬,就轻而易举揭开整件事暗藏的玄机:“传信下去,让京中羽卫来此地集合,元山,你去盯着安平侯,莫要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