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已有许久不来,她莫不是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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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宥回到家,发现自家府上也是彻夜燃着灯,她径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沈远扬负手站在她院子前,他一身的凉意,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西宥抿嘴,沉默着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沈远扬转身面对她,不出意外看到她染血的白衣,他的眸子沉下来。
“西西,”他语气更沉,“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西宥扯了扯她的长裙,莫名感到烦躁,她已经厌倦了不能把裙子弄脏的这一条铁律,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沈远扬要这么要求她。
“爹,这次是有人要对阿臻下手。”她张嘴解释,心里仍不免涌上躁意。
沈远扬无声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西宥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我今晚把它洗干净就是了。”
“在你眼中,那些人命算什么?”沈远扬问,“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吗?”
“我没有滥杀无辜。”
“杀人的刀举起一次,就再也放不下了。”
西宥固执地看向他,“那就一直握着。”
“……”
沈远扬这才明白自己年轻时错得有多离谱,那些年的出征他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家,这才让西宥有样学样。
怕自己不幸离开人世西宥会被人欺负,所以不遗余力教她武功,怕自己走后她孤苦伶仃被人排挤,便放纵她和那几位身世人品都还不错的少年交友。
到头来他虽然是活着回来了,却得到了一个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且身后有无数人庇护因此无法无天的女儿。
她不怕死。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没有人能做到运筹帷幄,她却相信所有事都在她的掌控下,这种人一般是聪明到了极点的人,然而历朝历代,这种人都活不长久。
因为极度的自信即是自负。
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哪怕碌碌无为,只要不像他一样在战火连天的时代疲于奔命。
她怎么就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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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宥抱着锦盒上了西院,再次跑空,她忍无可忍,杀到陈臻面前,问:“世子文人呢?你不是说在西院吗?!”
陈臻护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回答:“原来的院子收拾好了,他又搬回去了。”
西宥气呼呼地踹他,“那你不早说,看我跑来跑去的很好玩吗?!”
她转身欲走,陈臻在她身后叫住她,他手里拿着一罐东西,“你拿回去抹手上,我猜你夜里又被罚着洗衣服了。”
西宥接过去上下抛着玩,轻哼一声:“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等忙完,我给你买福祥斋的糕点赔罪。”
西宥挑眉,努嘴道:“行吧,你忙完差人来叫我。”
她说完,欢快地离开。
陈臻笑着摇头,目光落到案前的文书上,视线顿沉,他着手挑开上方覆盖着的书,抽出底下的纸来。
大虞朝明文规定,有出征准备的将士无需守孝,以绵延后代为重。
这是出于对一个家族能否不断代而做出的考虑,在战火纷飞的那个年代,死的人比活的人多,没有人有心情考虑守孝,他们想的多半是他们这一走,归期不定,必须要为这一脉延续香火。
时至今日,这条规定仍然没有废除,因为大虞还有仗要打,还要死很多人。
安平侯贺执墨,恰逢及冠之年,身上战功赫赫,执掌一方军队,若是大虞需要,他必将拨军出征。
陈臻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将军,讨厌有本事的将军,讨厌……有意求娶西宥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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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山正在接受校验,前些天那名刺客无声无息潜入于文房中,长平军中有人表达了不满,羽卫副统领丘荣收到指示,连夜策马而来。
爹的,他可太兴奋了!
元山统率羽卫太久,是时候让位了,他丘荣蛰伏这么久,就为了今天!
他!丘·誓死守卫世子·荣,今天就要打败元山,成为站在世子身边的第二人!
元山瞧丘荣拿出他那把重剑,嘴角抽搐,“你特娘的这是想要我死啊?”
丘荣这把重剑轻易不出场,一出场必见血,毕竟他这一剑下去轻则脑震荡,重则不治身亡,战场上谁见了他这把重剑都怵,见他跟见鬼一样。
丘荣兴奋龇牙,“快来吧首领!我还急着回去交差呢!”
是急着把他顶下去吧……
元山抽剑,对着他的长剑发愁,这还打个毛啊?
于文静坐在一旁,抬手捏了捏眉心,昨夜又做梦了,他今早险些起不来。
“开始吧。”他淡淡摆手。
丘荣手持重剑劈来,不须使什么招式,也能让元山耳目一震。
太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