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目望去,左右两侧的将士们满脸肃杀之意,和那些与他坐而论道的将军们和蔼的嘴脸完全不同,不知为何,他起了怯意。
孙宪忠目光往前方落,恰见一红衣女子端坐于上首,她笑眯眯的,和底下凶悍的人很是不同。
“孙将军可算是来了,我等已候将军多时。”她说话了,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般,叫人如沐春风。
孙宪忠快步走上前,他板着张脸,说:“你一介女子为何能出现在军营?监军何在?”
西宥不紧不慢站起来,“我随长平军一同前来支援京部,孙将军没来之前一直是我暂代将军一职。”
“胡闹!”孙宪忠皱眉看西宥。
西宥退到一旁邀孙宪忠坐下,孙宪忠见她态度良好,脸色倒是缓和了些,“今西北大乱,实不必设宴待我,有劳诸位费心了。”
西宥在底下落座,撑着下巴看他。
孙宪忠喝了口酒,要大家伙别拘着,快些动筷。诡异的是,底下没人有动作,就好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孙宪忠重复了一遍,他们还是冷着一张脸,既不说话也不动筷。
这下再是傻子也都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孙宪忠确实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看向下首的西宥,但见她缓缓勾唇。
孙宪忠眯起眼,沉声问:“兵符何在?”
西宥抬手,伍副将把李择言的兵符递了上去。
孙宪忠拿过兵符,心宽了些,随后提高了声音让他们动筷。
这其实已经是命令了,相信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偏偏他们还是无动于衷,孙宪忠后背冒起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来接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他们不听命于自己就算了,居然连能差遣他们的兵符也视而不见吗?
就在这个时候西宥开口了:“今有大月族傍山而居,此所谓易守难攻,天降大雪地面湿滑,不闹得人仰马翻已是幸运,此为天时地利两不沾,若欲收复西北解救二将,孙将军以为如何?”
孙宪忠自信应答:“冰遇盐可破,可派出一队先锋沿路撒盐。”
西宥盯着他陷入沉默。
作为先锋的颜途鲁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什么馊主意?战前透露我方行踪,将军当大月人是盲人还是当我们是傻子?”
孙宪忠果然还是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青年小将。
西宥大手一挥,“把人扣下,走漏风声者军法处置。”
横竖她都抓了这么多人,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孙宪忠你还是给我好好待着吧,别拿你的兵法出来丢人现眼了。
*
西宥臭着张脸走出来,她不敢相信帝王居然会把此等重任交给孙宪忠,想到他说的话她就觉得心堵。
丘荣和乌图走在后面,也是难得的沉默。
西宥拍拍脸强行醒神,“那人招了吗?”
她问的是那个给大月人送信的副将。
“没有。”丘荣摇头。
西宥挑眉,果然审讯这种工作就该交给他们燕平军嘛,不过现在还不是窃喜的时候,“把他家人找来。”她淡淡道。
丘荣面露为难,“属下已经查过了,他没有家人,所以才会改姓徒护追随徒护将军。”
西宥总算明白羽卫为什么进度这么慢了,原来这位仁兄没有软肋,不过这难不倒她,“那就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她恨透了打仗还要防备自己人叛变的日子,干脆就一刀下去让他们知道她的不好惹。
丘荣更为难了,“这人杀不得。”
西宥侧目看他,“哦?”
“杀了他,西北军会反。”
西宥饶有兴致转身,“带我去见他。”
徒护民已经奄奄一息,西宥在他面前蹲下,他掀起沉重的眼皮,看见近在咫尺的白净脸庞,他突然暴起。
这么近的距离,是个人都该被吓得屁滚尿流,偏偏面前这个女娃连屁股都没挪。
她面不改色掐住他的脖子,他暴起的动作瞬间被扼杀。
“徒护民。”她直直地看着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那双灵动的眼眸在他眼中慢慢变模糊,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李将军被擒一事可与你有关?”
徒护民呆呆地回答:“是。”
西宥压下怒火还欲再问,眼睛忽然无预兆感到刺痛,这痛感强烈,迫使她松开了手。
徒护民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一时间他看西宥的眼神变得惊恐。
西宥按住刺痛的眼睛,强行镇定下来,“你应该知晓了我的本事,你是想自己开口,还是我来?”
徒护民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招了吧。
这一切的开端,都只因一件事:徒护肃的母亲莫名失踪。
徒护肃找来找去,发现人在大月人手里,大月人要求他舍城救母,他自然不同意,可是总不能弃亲娘于不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