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公垂下头,以免苏博文和燕淼看见他眼中的怨恨,声音沙哑:“小人自然想活命。”
“答应得倒是痛快,天谕!”燕淼抬头,扬声唤道。
话音刚落,屋顶瓦片轻响,梁丘天谕掀开半片青瓦探出头来,疑惑不已:“你怎麽知道我在上面?”
她上屋顶的时候分明运起轻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猜的。”燕淼嘴角微扬。
她和梁丘天谕的初见算不上友好,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两人都还是相看两相厌。后来在边南共事将近三月,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不如朋友那般亲密,却也生出了些别样的默契。
梁丘天谕撇撇嘴,将瓦片放回原处盖好。随后屋顶上载来极其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咚”的一声,房门从外推开,梁丘天谕故意重重地落在地上。
她方才在房顶上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燕淼唤她下来的用意。
“我这有见血封喉的黄泉露,每隔七日发作一次的钻心蛊,侵蚀五脏六腑的断肠散,还有时刻在人体内发生变化的千机之螙,此螙无药可解。你想要哪一种?”
梁丘天谕倚在门框上,语调轻快地报着螙物名字。
郑公公缓缓转过头,只见一条银环蛇从少年袖中滑出,蛇身缠绕在少年手臂上,猩红信子吞吐间露出骇人的獠牙。
他僵在原地,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还未缓过神,梁丘天谕已欺身上前,笑着朝他伸出手:“问你话呢,选哪个?”
少年的掌心赫然托着一只花纹艳丽的八爪虫,诡异的色泽昭示着此虫的致命螙性。若是被这家夥咬上一口,怕是转眼就命丧黄泉了。
“将军饶命!” 郑公公将头磕得砰砰响,涕泪横流,“小人进了宫定守口如瓶,绝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小人还会在圣上面前为神武军美言,请求老男帝重重赏赐神武军。您饶过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想死。”
说罢又连连叩首,声泪俱下的哭求在空荡的室内回荡。
“郑公公莫怕,这些无解的剧螙不是给你吃的。毕竟我们还需要你带着神武军顺利进京,将你这麽多年囤积的私产送到我们手中呢。”
郑公公闻言看向苏博文,结巴道:“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可是有用之人,我们不会让你死的。”苏博文蹲下来递给他一个瓷瓶,“这味药螙性极弱,服下后百天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过了百天后没有服用解药,就会暴毙而亡。”
“从晋州到京城顺利的话,只需要一月时间,到时候你我完成交易,我军会在百天之内把解药给你。”
梁丘天谕手臂上的螙蛇还在发出嘶嘶的声响,相较之下,苏博文手中的螙药似乎没那麽可怕了。郑公公盯着瓷瓶犹豫片刻,终究心一横,仰头将螙液一饮而尽。
第227章 来时一人来,走时一人走
北延国,磐城
完颜习一回来就直奔皇宫拜见母亲,想要将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都说与她听。结果扑了个空,母亲并不在宫中。
大殿里仅有三位内官在整理桌上的奏折,一老两少,两个年轻内官手持纸笔,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老者的教诲,将每一句话都工整地记录下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完颜习走到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前,姿态恭敬地向老者问好:“朝司正。”
听到完颜习的声音,老者和两位年轻内官同时站起来向完颜习行礼。
“太子殿下回来了。”老者同完颜习寒暄,方才教导年轻内官时的锐利眼神变得柔软,她挥手示意两个年轻内官退下。
得到指令的年轻内官如蒙大赦,脚步匆匆退出大殿,面上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松弛下来。
“看来在我离开的这半年里,朝司正还是宫中最令人害怕的铁面内官。”完颜习望着两人越来越快的步伐,便知道在她来之前,她们已经被朝司正训过了。
老者名叫朝鲁,年幼时入宫,由先帝完颜帝身边的内官教养长大。先帝退位后,她的女儿完颜和姃继位。
朝鲁才能出众,很快成为新帝最信任的内官之一。她常年随侍君侧,处理机密要务,渐渐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子。在这深宫之中,她深知自己位置特殊,唯有时刻保持肃穆,才能不让人看透心思,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完颜习是朝鲁看着长大的,可她从没见过朝鲁开怀大笑的模样。即便是微笑,朝鲁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能从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看出些许温柔的笑意。
已是花甲之年的朝司正依然不改沉稳严肃的作风,那双眼睛也始终明亮如天空中翺翔的鹰。
“只有严厉教导她们,让她们成为合格的内官,微臣才能安心地告老还乡。”面对完颜习的调侃,朝司正破天荒地笑了出来,眼角的皱纹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