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哪天又想以母亲的名义将我卖掉,我就会忍不住再想办法杀你一次。第二次可没有人给你挡刀了。”
令容朝她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原来打着“为你好”的借口用起来这麽冠冕堂皇,让满是恶意的她反倒像个大善人似的。
青黛眼眶发红,连着冷笑了好几声,回道:“行,我不差你一个女儿,我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了。”
“你这样的母亲就别生孩子了。”令容刻意绕着院子走避开青黛,走到自己房门前才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给我站住!什麽叫我这样的母亲,你算什麽东西指责我?你要是我的话,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吗?”
青黛两三步冲到令容面前,质问她,“我当年就是在你这个年纪,被男主人送给了你的父亲。作为一个出身贱籍的歌女,你在何府就是个能被随意买卖的玩意儿,即便怀了孩子,何父还是想卖就卖,想转送给别人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有的选吗?被不断转送的歌女注定没有好下场,为了活命我只能不断讨好何父,为他多生几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名分,让我能够安享晚年。如果你是我,你觉得自己会是个好母亲吗?你能做到什麽地步?”
青黛喊得撕心裂肺,令容认真思考起她说的话。倘若自己是青黛,面对相同的情况,自己能成为一个好母亲吗?自己会比青黛做得更好吗?
“你说话啊!你们一生下来就只会哭,就像扒在我身上吸血的虫子,恨不得我时时刻刻把你们捧在手心里。我哪有时间照顾你们,生完孩子后我变得面容丑陋,身体也出现了各种难以启齿的病症,我就快被何父遗忘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体谅我的难处!”
孩子把母亲当做救命稻草,却不知道母亲也抓着一个随时会离开的男人当做救命稻草。刚出生的孩子别无选择,母亲难道也没有吗?
令容仔细听着青黛的每一句倾诉,脑海里的思绪越发清晰,眼神也越发冷漠。
“我的确不是好母亲,我无数次想掐死你们,包括你弟弟。刚出生的他躺在那嚎啕大哭,吵得我快要疯掉,我根本不觉得那是我生下来的孩子,他只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陌生人,他吵到我,我就想捂住他的嘴巴,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安静下来。”
“但是你没有。”
“我当然不能这麽做。他是我的男儿,也是何家的男儿。他以后会继承何家的产业,成为何家的男主人,他是我将来的依仗,是我翻身做主人的希望。”
“原来你对弟弟也不是爱,是讨好,正如你讨好何父。何父是能够任意支配你的主人,为什麽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男儿也能成为你的另一个主人?”
令容想通这点释怀了,青黛从来不是母亲,她一直是虏隶。可笑的是,虏隶能生出属于自己的虏隶,也能生出自己的下一任主人。
青黛理直气壮地说:“你也别怪我偏心,要怪就怪这个世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是未来能继承家业的男人。”
“我可以继承家业,我会成为一个好母亲,我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令容语气坚定。
青黛愣了下,随即立马摇头,自己说服自己似的喃喃道:“不可能,你做不到。母亲就是个谎言,你不能成为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令容反驳她:“我做得到。昌新何氏是商户,你我都曾听过何父提起一个叫做姚清的女人,她是比何父还要厉害百倍的大商人,她能行商,我就能行商,就能从何府手中接过家业。如果我是你,我会偷偷教女儿跟着何家人学习如何经商,让她利用何府小姐的身份学会更多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不是供人取乐的唱歌跳舞。”
“不,这不对……”青黛想要找到令容话里的破绽,“你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只顾着照看女儿,失去了宠幸,万一何父哪天出门和朋友喝多了酒,一时兴起把你送给别人怎麽办?你必须抓住何父的心才能保全自己和女儿。”
“人心易变,你抓不住的。何府那麽多妾室,谁真正抓住过何父?哪怕是正值荣宠的美人,何父也会因为朋友的讨要,直接把人送出去换取利益。只有靠自己,才能保全自己和女儿。”
令容条理清晰地向她解释,“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府的下人大多见钱眼开。我可以给她们点好处,让她们帮忙当掉妆奁里华而不实的珠宝,换成银票和铜钱。若是觉得下人不靠谱,就自己偷偷拿出去贱卖,一点一点地攒私房钱。然后耐心地等待时机,带着钱和女儿逃出何府,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