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夫子身旁的年轻男子,急切地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大声叫嚷:“你们懂什麽!李夫子所言句句在理,他是一心为神武军着想。当兵打仗只要体格健全,谁都能上阵比划两下。可如今神武军招募的,乃是能为将军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的大才!”
“李夫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仅熟知治国安邦的高深道理,对谋略战术更是烂熟于心。你们扪心自问,有几个女子能有这般学识?别说精通,恐怕不少连‘治国安邦’这四个字都写不利索!神武军若只招收女子,让一群见识短浅的妇人掌控军政大事,北疆的安稳还能维系到几时?”
年轻男子的这番话唬住了众人,刚才怒骂李夫子的妇人放低了声音,忍不住思索那男子说的话,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女人们的声音变小了,男人们的声音便大了。李夫子又高傲地昂起头,捋着胡须摆起了大才男的作态。
守在招募令旁边的两个官兵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在本官看来,见识短浅的并非神武军,而是你们。”
两人正欲动手,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将众人的质疑声打断。
只见人群如潮水分涌,身着绿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女子不慌不忙地从人群中走出。她生的龙眉凤目,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自信与从容,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人方才自称本官,身上又穿着县令的官袍,她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可对于山阴县的百姓来说,这张面孔极为眼生。上一任县令被神武军的武瑾大人亲手斩杀,这些天来一直是武瑾大人暂代县令一职,既要治理山阴县,又要忙着招募兵勇的事情。
县令一职空缺,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往府衙里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虽说武瑾大人一直没有松口,但大家都默认山阴县的县令会在当地选一个能人出来。
毕竟神武军是起义军,并非得到朝廷正式认可的军队。朝廷肯定不会再派新县令过来,而神武军选官用人,自然会优先考虑本地的人才。
大家左看右看,也没认出她是县里哪户人家的。
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新县令的身上,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探究,小声地猜测着新县令的来路,时不时还凑到一起,低声商议日后该如何与这位新县令相处。
李夫子和那年轻男子面带惊愕地看着新县令,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因为质疑神武军的招募令,在人群中出尽了风头,那得意劲儿还挂在脸上没散去呢。怎麽半路突然杀出这麽一位新县令,而且还是个女子,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男子的目光在新县令身上扫过,见她和自己年纪相仿,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嘀咕:一个女子,能读过几年书?在当今的世道里,她连参加童生试的机会都没有,又凭什麽能坐上县令这把交椅?
忮意在他心中疯狂蔓延,他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新县令身上象征着权力的官袍,不怀好意地问道:
“姑娘自称本官,不知你是何时考中的进士?诶,对了,女子不能参加科举,是小生说错话了。那我倒要问问,姑娘读过几年书,知道怎麽治理县衙吗?这县令可不是随便穿上一身官袍就能当好的。”
“本官何须向你这个目光短浅之辈解释。当今男帝昏庸无道,苛政杂税犹如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百姓肩头,令他们苦不堪言、喘不过气来。是神武军挺身而出,挥剑斩杀酷吏,倾力铲除豪强,将官府掠夺的钱粮一一分发给百姓,才让北疆不至于沦为遍地饿殍、哀鸿遍野的人间炼狱。”
“可你们呢?你们不但不感谢神武军对你们的庇佑之恩,反而用自己那狭隘的偏见对神武军的招募令妄加评判。你们何止是目光短浅,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新县令大袖一挥,来到招募令面前站定。李夫子早已被她的威势吓得不敢说话,缩起脖子,灰溜溜地躲到了人群里。
“姑娘怎麽不回答小生的问题?”年轻男子依旧不死心,梗着脖子继续质疑新县令的本事,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新县令冲着身旁的官兵挥手示意,长刀出鞘架在年轻男子的脖子上,官兵呵斥他:“大人说话,岂容你插嘴!”
刀刃紧紧贴在脖子上,年轻男人终于安静下来。恐惧驱散了忮意,他双腿打颤,恍然醒悟过来,新县令是官,不是他可以随意质疑的对象。
新县令取出官印,不卑不亢地说道:“本官乃山阴县新任县令邱仙媞,奉神武将军之命,前来治理此地。”
“没想到本官初到此地,就能看到一出好戏。”邱仙媞冷笑一声,命人将躲在人群里的李夫子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