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但顾及姜逢比他更着急,这时也只好先将内心担忧压下来,他拍了拍姜逢的肩,带了些安抚的意味:“放心吧,以前在战场上比这更凶险的他都遇到过,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姜逢出乎意料地冷静,她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不觉得悲伤,反而脑海中清醒得不得了,“如果命中注定他要折在这儿,我就算担心也没用,如果他命不该绝,那他一定会回来。我是在想,现在徐来出事,军中人心不定,很容易从内部瓦解,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稳定军心。”
虽然姜逢说得没错,但江临川还是不禁为她的冷血感慨,“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姜逢冷冰冰瞪他一眼,懒得与他废话,“陈最,你先带着将士们继续,徐来虽然不在,但该做的事也要做完。”
“我明白。”陈最点头,瞧着倒是沉静了不少。
姜逢本想去别处看看情况,却被一双手绊住了脚步,她低头,见一个憨厚大汉瘫坐在地上,身上衣服湿哒哒地黏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愧疚与后怕,说话时连舌尖都在打颤:“王妃娘娘,王爷他……他不会有事吧?他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呀,都是我害了他,我贱命一条,不值得他去这么救啊……”
“胡说什么呢。”姜逢低斥,“没有谁的命是天生低贱的,命不分贵贱,人无分高低,他既然选择救你,对他来说这就是值得,若他真出了事,那也是他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你不必为此愧疚,更应该好好活着。”
“可是……”那汉子还想再说什么,姜逢伸手拍上他的肩,“别怕,没人会怪你。”
虽然将士们没说,但姜逢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有些动摇了。他们是因着徐来才加入的玄甲军,为的是保家人平安,是加官进爵,是不受饥寒,若是徐来出事,这些承诺不仅不会实现,他们更会被朝廷打成乱臣贼子以此赶尽杀绝。
没有人会不图回报为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做事,这是人之常情,姜逢从小就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必须让大家相信,不管有没有徐来,那些诺言都会实现。
“将士们!”她踩上一块巨石,高扬的声调引来所有人侧目,“我知道徐来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我要说的是,不管徐来有没有死,他曾经许下的诺言都一定会实现,没了徐来,还有奚穆,还有江临川,还有陈最,将领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但目标只有一个!”
“你们好好想想,难道没有徐来你们就要丢盔弃甲当逃兵吗?没有徐来你们就甘愿回到原先受人欺凌申冤无门的处境了吗?你们参军,究竟是为了徐来,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天下千千万万个受压迫的百姓?男儿不展青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铿锵有力的嗓音掷地有声,实实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江临川原本还对姜逢的冷血有些不满,如今见她这般,死寂许久的心此刻仿佛重新活了回来,噗通噗通在他胸腔里闹得欢腾,一股热血涌遍他的全身,双手在此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陈最也爬上巨石站在姜逢身边举着铁锹大喊:“我陈最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王爷不在,我哪怕孤身一人也要打去京城,将那狗皇帝挑下皇位,我亲自坐!”
第40章
最先有回应的颍州的百姓。
“好!就算王爷真的出事了,我们也照样把这河道挖出来,不为自己也为了咱们的后代!”
“对啊,王爷是为了救咱们才出事的,那咱们更要把王爷没完成的事情做好了。”
“……”
然后是被挑起士气的玄甲军众将士。
“反正我不会走的,王爷对咱们有恩,他一出事咱们就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还算是人吗?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京城去完成王爷的心愿!”
“我也不走,去了别的地儿哪有这么多饷银可以拿,我家中还有一大帮人等着吃饭呢,为了我的家人我也不能走。”
“对,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那就继续干!”姜逢挽起裤腿袖子,随手将如瀑的长发盘在脑后,活脱脱一个市井农妇的模样。
她随手捡了个地上的铁锹二话不说就弯腰铲土,力道不够铲不下去就手脚并用一起用力,别人多挖些土,她少挖些,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众人见姜逢尚且如此,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总不能连个女子都比不上,那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于是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加油干。
晚间时候奚穆垂着头一无所获地回来,姜逢一见他那样子就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也没多问,只道:“先去吃饭吧,厨房里热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