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
深夜姜逢躺在床上,脑中姜迎的劝诫久久不去,她心烦意乱,辗转翻了个身,却不期硌到了硌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摸,是一块玉佩。
这是姜小四当初还她的医药费,她没有拿去当铺,而是一直留在身边。这块玉的成色即便是她这个不懂行的人都知道是极好的,要真算起来,怕是价值连城,她怕将来姜小四恢复记忆后后悔,便没有拿去当了。
她拇指在那块莹润的玉佩上摩挲着,脑中思绪飘远,忽地又想到什么,她翻身下床幽幽点了支烛火。
姜逢倾身往床下探去,捞出来一个落了灰的大木盒,她伸手抹去那些灰尘将盒子打开,里头赫然躺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宝剑。
剑身通透的黑色长剑在烛光照耀下泛着生冷青色,只是这样看着,姜逢鼻尖仿佛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它陪着它的主人征战四方喝退来犯,血液滋养着它,信念充沛着它。
它生于长天落日,翱翔在尸山血海,有着最不屈的意志,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姜逢瓷白的手抚过漆黑的剑柄,更衬得她的手白的触目惊心。剑柄上赫然镌刻着“破山”二字,字迹张扬不知收敛,足以瞧见拥有它的人是如何意气风发金戈铁马,胸有破山之势,必有囚龙之能。
姜逢叹了口气,愈发觉得沮丧,她光是看着这柄剑,就能依稀瞧见玄甲军往日英姿,他们是大承的第一道防线,数万将士镇守蘅川以御来犯,前方是敌人,身后是挚爱,这样的兵士,这样的将领,姜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们会通敌叛国。
可她相信有什么用呢?
她默默将那把宝剑关进了箱子里,也许再过不久,它又会出鞘。
翌日清晨,姜逢同夏绿一道上街买菜,夏绿跨了个篮子一路瞧着看着,浑然不觉身旁姜逢忧心忡忡。
“夏绿,这城里一日比一日严峻了。”
“是吗?”夏绿环顾了一圈四周,并不以为意,“哎呀,都是在搜寻顺阳王旧部啦,与我们没什么干系,小姐你不用担心。”
“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天灰蒙蒙的,好像永远也不会放晴了。”
姜逢叹气,心中郁结更甚。
“小姐你等等,今日白菜便宜,我去买一些来,你在这等我啊。”
姜逢坐在茶摊边上要了碗浓茶,小口啜饮着,隔壁桌几个书生的谈话声不经意间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今天要处决逆贼关越呢。”
“关越?就是那个顺阳王的副将?他不是抵死不承认通敌吗,怎么就要处决了?”
那人喝了口茶,言语间有些唏嘘:“嗐,他不承认有什么用啊,听说上头已经找到了顺阳王通敌的铁证,铁板钉钉的事儿,不需要他承认。就是不知道着顺阳王如今在哪儿,你说他可真是能藏啊,朝廷大肆搜索数月,偏偏连个影儿没有。”
“怕是早已投了魏军,藏身魏国了!”说话的那人言语间透露着轻蔑。
刑场在西门,离这儿不算太远,姜逢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驱使着,放下茶碗就往刑场那边走,甚至来不及知会夏绿一声。
刑场外头已有许多百姓等着凑热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忽地正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大片人群一窝蜂涌了上去,姜逢被迫随着人群流动,挤进了人潮中心。
土台上摆着张桌子,上头供了阎王爷的神龛,摆了香炉与祭品,在神龛前头,一个眉眼深邃的男人被五花大绑押在地上,衣衫破烂,上头鞭痕烙印深刻可见,已然受了许多折磨。
身着绛红色官袍的监斩官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气定神闲闭着眼等在吉时到来。
土台两侧已有重重军士严防死守,任凭是只苍蝇也绝不可能非得出去。
烈日高悬,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时间快到了。
那监斩官兀地睁开眼,道:“犯人关越,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有没有通敌叛国?顺阳王到底在哪儿?”
关越闭着眼睛哼笑了声,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刑场:“我们玄甲军背靠青山脚踏黑水,我的将士们生于斯长于斯,养着天底下最赤忱的忠心,我们,不会背叛吾主!”
“冥顽不灵!”监斩官狠拍了下桌子,手与木板相撞发出巨响,“那我再问你,顺阳王在哪儿!你若是说出他的下落,或可饶你不死。”
关越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干涸的唇裂开沁出血丝来,他轻声开口:“王爷,在我心里,在千千万万将士们的心里,在大承百姓们的心里,王爷不会死,不会输,他十六岁镇守蘅川,守土卫国近十年,大承没有比他更忠心的将领,可你们呢?一边享受着王爷的庇护,一边高高在上诬陷我们,将我们屈打成招,可笑!可笑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