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姜逢一怔。
“我虽然忘记了从前的事,不记得自己是谁,看过什么风景,遇见过什么人,但我想,就算往后我用一生去看遍落雪的屋檐,走过无数长满青苔的石阶,喝过北境带着冰碴的生水,攀上一座又一座险峰,我也再遇不到你这样好的女子。”
“你这样好,我恨不能将你藏起来不叫旁人瞧见,又觉得,你这样的女子是合该让天下人都为之倾倒的,你应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你爱做的,不受任何人困扰。所以,这些天我想了又想,究竟该不该对你表明我的心意,怕烦扰你,无数次想开口又无数次退却,但是……”
“我想叫你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无论旁人说什么,我都只喜欢你,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
空荡的房间内落针可闻,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语叫姜逢的心跳了又跳,心底极柔软的一处被人揉了又揉,软得就要化出水来。
“可是……”姜逢有心逗他,“说不准你已成过婚了,只是你忘了而已。”
“怎么可能?!”姜小四眉心一跳,急得胡言乱语,“你也说了,我出自顺阳王治下,顺阳王这些年南征北战忙得不可开交,我跟着他一定也是四处打仗,哪有闲心管这些儿女私事?”
“好啦,不逗你了。”姜逢见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又问道,“如果你没有娶妻生子,那你会娶我吗?”
姜小四有些受宠若惊,瞳孔微微放大,他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时显得极为苦恼的样子来。
半晌,他道:“想娶,但不敢娶。”
“为何?”姜逢声音扬了起来,十分不解。
“怕你不愿嫁我,怕你成婚后便只顾得上操持家事,怕你被柴米油盐所累。我喜欢的,是有勇有谋,机灵狡猾,像个小狐狸一样可爱的姜逢,若将这样的女子困于后宅,倒真是我的罪过了。”
姜逢笑了,那笑里有欣喜,有温柔,还夹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姜小四没待多久就出去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何况前头人多眼杂,若是被看见,恐连累姜逢名声。
久久望着那扇被阖上的门,姜逢轻声嘲道:“就算你愿意娶我,我也注定嫁不了你的,你我终究,身份悬殊。”
第11章
再过几日就是冬至了,姜府派人传了信儿,叫姜逢务必回去。
她近日在京城大出风头,一时风光无两,上门道喜的老爷夫人们络绎不绝,只怕此刻蒋其文一口银牙都气得要咬碎,怎么还会愿意再见到她呢?
夏绿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听闻老爷邀请了严家二□□赴冬日宴呢,他为了大小姐的婚事费尽心思搭上严家,原本严家还有些爱搭不理的,但因着小姐您近日的名号这才将婚事给提上了日程,想必也是为这,所以才让您务必到场吧。”
姜逢专心写着手下的字,淡淡反驳:“父亲才不是为了姜迎的婚事呢。”
“什么?”夏绿没听清,见姜逢不欲再说,便也止了话头,忽而思绪又飘远,将话题扯到了贾有德身上:“小姐,听说贾有德被关入大牢后,永定侯府的姨娘一直在闹呢,要求县令放人,可县令咬死不放,两家如今正僵持不下呢,也不知这个事最后要怎么收场才好。”
“是吗?”
“是啊,这件事永定侯倒没怎么出面,就是那姨娘,被宠得无法无天,还扬言要叫永定侯告到圣上那儿去,要我说圣上能管才怪呢。”
姜逢哼笑了声,永定侯曾在圣上夺嫡之初帮过一把,这些年一直挟恩图报,虽无关痛痒,可次数多了,便是圣人都会厌烦,也不知这永定侯府的好日子还有多久到头。
邸报写得差不多了,姜逢收了笔,将薄薄一张沾了墨迹的纸递给夏绿:“今日的邸报,给姜小四誊抄去。”
自那日以后,姜逢有意躲着姜小四,饶是姜小四有心靠近,两人还是见不到什么面。
姜逢不是什么铁石心肠,那日的话于她是有触动的,但她同时也很清楚,他们不是同路人,姜小四不可能永远困在这一方书肆,他总要去成就一番功业。既然不可能在一起,还不如早些断了心思,也省的日后纠缠麻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冬至。
雪后初晴,缓缓融化的薄冰发出沙沙的塌陷之声,在这冬日的清晨格外悦耳。
一大早,姜小四就早早地吵了姜逢起床,兴高采烈在她耳边念:“姜姐姐,今日是冬至,按照京城的习俗冬至是要吃饺子的,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我买来食材现做好不好?”
迎上姜小四期待的目光,姜逢突然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她今日要去姜府,不必给她留饭,只微微斟酌道:“那你晚上包吧,我今日要去姜府,可能会晚一点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