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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手札(96)

作者:拜笑 阅读记录

“江南世家深耕多年,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若从表面入手,恐难以找到真相。”关宁低声道。

“需在世家有所戒备之前,掌握主动权,否则不利后续行动。”赵怀书沉吟片刻道。

关宁抬头看着他:“先行一步,势必危险重重,但若不如此,我们便难以先行下手。”

赵怀书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此行调查,不仅是为赈灾,更要找到堤坝冲毁的真相。

她心中很清楚,皇帝将她派去,既是对她的历练,也是对她的测试——孤臣无背景,虽不受世家掣肘,但一旦失败,便无翻身余地。

想到这里,她手中的账簿被缓缓合上,神色坚定。

*

今日是半年发禄米的日子,恰好雨水稍歇,仓部司的小吏余九赶紧赶着一车又一车的禄米,迈着步子穿过京城熙攘的街巷,送到各位大人家中。

他走了整整两条街,终于来到御史台御使孟陆的宅邸。

马车刚到孟府,孟母陆天巧正好回家,身上是一袭素衣,布衣整洁,虽不见华贵,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肃然,她站在门廊下,目光如炬,扫了一眼米袋后,眉头立刻紧蹙。

她心中一沉,这些米袋看上去体积有些不对劲,分量似乎超了。

孟母陆天巧,出身普通人家,自幼聪慧,少年时在一家珠宝铺中学习账房算术,练就一双“尺子眼”,对数字、体积、重量敏锐异常。因丈夫早逝,她一手撑起孟家,白日里在长安城最大的珠宝铺当账房,晚上则在昏黄的灯下为家中孩子抄写账目维持生计,靠着这份韧劲拉扯孟陆长大。

她平日精于算计生活中的每一个铜钱,因精准无误的账房技艺而闻名,邻里间都说她的眼睛就是秤杆,凡是过目之物,轻重长短都逃不过她的慧眼。

陆天巧并未立即发作,而是叫老仆取来秤杆,将每一袋米逐一称量。

称完后,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敢问这米为何多了三石?”

余九一听,连忙讪笑道:“夫人,哪儿多了?仓部司称好的,绝无差错。”

陆天巧冷笑一声:“我当账房时,三斗五两的珠米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更别说这大袋禄米。三石的重量,我一看就知道多了。”

“这是公家的禄米,多一斗还是少一斗,岂能不明不白?我且问你,这多的三石米是何规矩?”

余九支吾着答:“这是惯例,从前仓部司就这么干,给御史台各位御使的米总会稍稍多些,大家都习惯了。”

陆天巧眉眼凌厉,冷声问:“那脚钱呢?可曾给你?”

余九愣住:“脚钱?哪有脚钱啊?仓部司的吏员给御使大人跑腿,从来不用给脚钱。”

陆天巧的脸色愈发难看,手一挥:“这多余的米我一粒不要,脚钱也不能不给!”

她吩咐家仆从库房取出银钱,递到余九手中,“你送米是辛苦活,这点钱是你的辛苦钱,收下吧。”

余九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怎么成……”

陆天巧冷声道:“做人要分明,该你的拿,不该你的,一分也不能要。”

余九无奈,只得勉强收下。

他赶着车担出了孟家,心中却嘀咕:“这家主母也忒讲究,送多了还不乐意,偏偏还要打发我脚钱……”

傍晚时分,孟陆回到家中,刚进门就被母亲一声冷喝叫住:“你站住!”

孟陆愣了愣,见母亲面色冷峻,不由地低头问道:“母亲,何事?”

陆天巧手里提着称米的账本,冷声问:“今日仓部司送来的禄米多了三石,你可知此事?”

孟陆眉头微皱,回道:“我并未听说,母亲何出此言?”

陆天巧冷笑:“仓部司的人说这是惯例,每回都要给御史台多送一些,你身为御使,连这样的事都不知情?”

孟陆神色微变,沉声道:“母亲,儿子确实不知。仓部司的禄米每次都是家仆代取,我从未问过。”

陆天巧厉声道,“你身为御使,连这种事都不管不问,旁人会如何看你?若被人知晓,岂非以为你也同流合污?御史乃是朝廷耳目,监督百官,你的禄米都能多出来三石,若是旁人,又该如何?你今日敢轻视三石,明日便能轻视三十石!”

孟陆被母亲训得满面通红,连连告罪:“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子疏忽了。”

陆天巧见状,脸色稍缓,但语气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将账本放到桌上:“我今日已将多余的米退还,脚钱也补上了。你若连这点清明都守不住,如何能让百姓信服?”

孟陆一听,拱手深深一拜:“母亲教诲得是,儿子知错,必当从今日起,将仓部司的情况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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