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殿内太监传来尖细的嗓音:“李大人请入内!”
李衡步入宣政殿,抬手施礼道:“臣李衡,参见陛下。”
皇帝端坐在书案后,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沉稳,神色不动声色,指了指案几前的椅子,示意他入座。
案几上摊开几张南方各地的灾情文书,其中一份朱批标注的批示格外显眼。
李衡落座,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几封奏折,几乎不用细看便知这些全是南方赈灾的相关文书。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李衡身上,开口问道:“慧王接手南方赈灾一事已有数月,前段日子各地春汛,南方向来易发大水,沿江堤坝修建的如何?”
李衡心中微微一沉。南方赈灾、堤坝修建是慧王接手的第一件大事,肩负着中宫一系的期望。
若此事办得不好,必然成为良王一党攻击的把柄。
“陛下,堤坝修建是挡住了春汛,但南方多雨,进展稍缓,阻碍堤坝修建进程。臣以为,应尽快派人沿途督办。”
“若选人不慎,恐会引发不小波澜。李卿可有合适人选?”
李衡沉吟片刻,说道:“臣以为,陛下若再派一名有威望的朝臣协助慧王,事情或能更快解决。”
“哦?李卿认为该派何人?”皇帝的语气不动声色,但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李衡拱手道:“度支郎中魏翰,此人素来刚正,正直严明,能力不俗。”
皇帝没有立刻回应,抬手拿起一份奏折,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李卿以为,魏翰辅佐慧王,便能稳妥无虞吗?”
李衡低头一礼:“臣以为,只要魏翰秉公办事,再有慧王殿下的主导,此事定能妥当。”
皇帝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笑了笑,将奏折放回案上:“那便如此安排吧。”
二人又就南方赈灾的其他细节讨论了一番,皇帝时而颔首,时而含笑回应,气氛融洽,未见丝毫不悦。
待事情商议妥当,李衡正准备起身告退,却在无意间瞥见了侧厅里一抹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官袍的女子,正静静站在书案旁,低头整理着朱批文书。
她的身影纤细,动作沉稳,案几上的笔墨摆放整齐,几乎一丝不苟。
李衡忍不住愣了一瞬,随后拱手道:“陛下,这位是?”
皇帝目光一转,略带漫不经心地说道:“哦,这是司记司挑出来的掌记,听说字写得快又记得准,便让她来试试。”
短短一句话,语气波澜不惊,却无形间将一切安排归为理所当然,叫人无法质疑。
李衡垂眸,压下心中的波澜,颔首道:“陛下不拘一格用人,实乃盛世之福。”
皇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
出了宣政殿,李衡一路走得缓慢,脑中思绪翻涌。
初夏的阳光洒在宫墙之上,映出大片晃眼的白光。
他缓缓抬头,盯着天空中的云影,心中暗暗决定,此事必须再探一探。
*
早朝之后,皇帝照惯例要议事,徐勉坐在偏厅中,目光沉静,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他的思绪却并未因这片刻的静谧而松懈。
朝堂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坐于一侧记录的女子。
女子为官,荒谬至极,他打算在适当时机劝皇帝撤回成命。
宣政殿的宫人井然有序,忙碌却不喧哗,偶尔传来清扫声,也瞬间被压下。
徐勉的目光转向廊下,只见两名点灯的小太监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关掌记今天去含元殿当了御前掌笔!”其中一人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
“真的吗?”另一人显得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女子,怎么能入朝堂呢?”
“你还不知道吧!”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却越发得意,“听说关掌记在贵妃珠宝案中帮了柳尚宫的大忙!这才让后宫六局不再受中宫掌权。”
“柳尚宫?那不是……”另一人话未说完,连忙被同伴打断:“嘘!别乱说。”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退下去。
徐勉端坐不动,目光却微微一沉。
就在此时,内侍上前传话:“徐大人,陛下有请。”
徐勉收起思绪,起身整了整衣冠,大步迈进宣政殿。
宣政殿中,皇帝端坐在桌案后,手执毛笔,正缓缓批阅奏折。
见徐勉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平和道:“徐卿,坐吧。”
徐勉拱手行礼后坐下,寒暄两句便直入正题,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上去道:“陛下,良王负责的边境粮草调拨事宜虽已初见成效,但臣细察各地报来的账目,发现仍有一些可改善之处。粮草运输耗费甚巨,若改走清河道,虽需重新整备船只,但可大幅减少陆路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