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女子端坐在垂地的团纹金丝锦垫上,眉目恬静,身边一名大宫女低声在耳边说了几句,女子微微颔首,端起手边的小盏,轻抿一口茶。
片刻后,殿门外传来通传声:“关掌记到。”
女子缓缓抬眸,语气不疾不徐:“宣她进来。”
关宁缓步入内,行礼如仪:“臣关宁,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目光落在关宁身上,微微点头,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笑道:“这便是关掌记?果然是个清俊利落的人物。”
关宁垂首答道:“臣不敢当,蒙娘娘垂爱。”
德妃放下茶盏,目光柔和,语气却带着几分深意:“难怪贵妃的珠簪案能让你破解,本宫还听说,入宫没多久便做了掌记,倒是挺有能耐的。”
关宁微微抬眼,心中一紧,却面上从容:“娘娘谬赞,臣不过是按圣上所授之职行事,臣不过尽己之职,惶恐难当。”
“哦?”德妃微微一笑,语调温婉,“按职行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宫中近些日子,议论你的不在少数。”
关宁低眉顺眼,答得滴水不漏:“臣不过是谨守本分,其他言论不敢妄议。”
“尽己之职?”德妃轻轻一笑,声音温柔如春风,却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深意,“你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宫中能赞与何司记一般的人不多,连本宫都听说了你的名字。”
关宁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只道:“臣才疏学浅,不敢与何司记相提并论,只盼能尽绵薄之力,不负娘娘所托。”
德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拨动着香炉的盖子,香烟徐徐升起,她似随意地问:“昨日,圣上召见你,可还顺利?”
关宁闻言,低声道:“圣上厚恩,臣唯恐辜负。”
德妃端起茶盏,又轻抿一口,似随意地问:“听说你教宫人识字?倒是件有趣的事。”
关宁知道此事迟早会被人提及,她不卑不亢地答道:“娘娘明鉴。臣以为,宫中事务繁杂,若宫人能稍识字,不仅能提高效率,也可避免差遣中出现误解。”
“如此说来,倒是为圣上分忧了?”德妃话音含笑。
“臣所做之事,不过是微薄之力,谈不上为圣上分忧。但臣认为,宫人识字不仅仅是为了日常事务,也是让他们在小中见大,知晓自己的身份所系,以更好地为主子效力。”
德妃笑意更深,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本宫相信你是真心为皇上分忧,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与本宫说,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
关宁行礼答道:“多谢娘娘体恤,臣定会铭记娘娘的恩德。”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将茶盏轻放在几案上,低头拨弄着手边的小香炉,檀香的袅袅烟气升腾,她静默片刻,忽然抬眼笑道:“关掌记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本宫便不留你了。记住,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本宫,宫中风浪难测,但凡事有本宫在,你便安心。”
关宁再次行礼:“多谢娘娘厚爱,臣告退。”
关宁退出延光殿,脚步匆匆,心中却翻涌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延光殿主位上的那女子,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的立场,却始终不明言。
她的面容看似慈和,眼神却如深潭般冷静而危险。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掌记官服,心中默念,这宫中,每一句话,都得斟酌再三。
第31章 两只狐狸(3)
二月底的京城,寒意未散,春光初现。
北风虽已减弱,却仍带着一丝萧瑟,裹挟着从边塞传来的战火消息,让京中百姓不由心头沉重。
任子洲与齐锐已结伴数日,二人一路同行,虽性格迥异,却颇为投缘。
抵达京城后,他们租住了一处破旧的小院,每日或温习或闲谈,以待春闱到来。
城南小巷深处,有一间简陋的茶水摊。
摊主姓刘,年近半百,身形微佝偻,常着洗得泛白的布衫,守着几张旧木桌与破板凳,面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
虽日子清苦,但她从不向学子们索取分毫。
无论春秋寒暑,她那沏得颇为讲究的粗茶总是为贫寒学子解渴解乏。
她总是微笑着迎来送往,给学子们提供免费的热茶与帮助,让每一个走进茶摊的学子在异地都倍感温暖。
一位白衣书生款步而来,此人仪表不凡,举止儒雅,一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些许倦意,正是李长风。
他停将自己沉重的书箱搁在了摊前,微微颔首道:“敢问刘婆,这儿可还有一席?”
他赶路已久,双脚磨出血泡,此时强忍疼痛,站在摊前规矩地问。
摊主刘婆子笑着点头,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茶递过来,眼神扫过他的鞋,轻声道:“劳顿了,这茶解渴,桌下备了粗针线,需补鞋就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