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稍早结束,关宁推开院门,却见院内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盆刚换水的素心兰被小心翼翼地摆在院内的石桌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微微挑眉,这几日她忙于事务,院内不该如此整洁。正出神间,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到关宁连忙放下水盆,屈膝行礼:“掌记大人,您回来了。”
关宁仔细打量她,这宫女眉眼清秀,身形纤瘦,虽低眉顺眼,却透着一丝细心和机灵。
她不动声色问道:“屋子是你收拾的?”
“是……是奴婢擅自做主了,还请大人责罚。”小宫女连忙跪下,声音透着几分紧张,面容清秀,却掩不住一丝怯弱,“只是见掌记大人身边没人侍奉,屋子几日没住便会落了灰,奴婢想着大人日夜辛劳,便自作主张打扫了。”
关宁没说话,走到桌边,手指轻轻划过光洁的桌面。
她并未露出责备之意,而是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唐小春。”
“嗯,小春。”关宁点点头,语气淡然,“你倒是细心,宫里哪个教你的这份周到?”
小春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道:“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自小随母亲学做活,进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能伺候好大人,便是奴婢的福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谦卑又机灵。
关宁听着,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分。
此后几日,关宁发现自己无论是早晨起床还是夜晚归来,房内的每一件小事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茶盏里的茶始终是新换的,屋角的素心兰也时时清水润泽。
有一日,关宁从值房回来,发现小春正低着头,跪在屋外的石阶上擦拭青砖。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做这些,是想讨好我?”
小春猛地抬头,脸上一阵慌乱:“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关宁盯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小春咬了咬唇,低声说道:“奴婢无意讨好,只是想……请大人教奴婢识字。”
“识字?”关宁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小春低下头,声音发颤:“奴婢出身西北,家人都在战乱中没了,随同乡一起到了京城难民营,若不是有幸进宫,可能连活着都难。可在宫里,奴婢知道,只有能识字的宫女才有机会向上走。”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祈求:“大人您才学过人,奴婢冒昧,请您教教我。”
关宁沉默了片刻,走到桌前,手指轻轻划过桌面光洁的木纹。
片刻后,她转过身,对小春说道:“识字对你有什么用?”
小春急忙抬起头,眼中透着一丝期盼:“奴婢听说,只有识字的人才能当差,将来说不定能调去好些的地方,不用一辈子干粗活。”
关宁忍不住轻笑一声,摇摇头:“原来是为这个。”
她的笑容让小春有些局促,小春低头缓缓的说:“大人,我不想一辈子随波逐流。”
“好,我教你。”她的声音低缓,却坚定。
小春怔住了,随即连连磕头,眼中满是惊喜和感激:“多谢大人!奴婢一定好好学,不辜负大人恩情!”
看着小春那激动的模样,关宁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她抬眼望向窗外,庭院中的阳光映照在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随风轻晃。
这天下的人,能有多少像小春一样,为了些许看不到的希望而不惜跪地乞求?
她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沉声说道:“小春,你记住,不是我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抓住它的。以后不要跪了,抬起头来学。”
小春怔住了,半晌才用力点了点头,眼圈微红。
当晚,关宁点上油灯,铺开纸笔,开始教小春写第一个字:“人”。
*
自皇后受罚、后宫权利削弱后,朝堂上权势的平衡也悄然生变。
右相徐勉在朝中显得愈发强势,指使其一派大臣不断在奏章中提议,欲以“国家稳定,社稷传承”为由,催促皇帝立储。
宗正少卿蒋清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后说道:“陛下,储君之事关乎国本,臣等斗胆恳请陛下尽快立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稳朝堂之势。”
皇帝眯了眯眼,低声道:“朕尚未及四旬,身强体健,何谈社稷不稳?”
蒋清再次施礼,语气不卑不亢:“陛下圣体康健,臣等自然深感欣慰。但储君之立,不仅是为陛下分忧,更是为天下苍生谋安稳。”
左相李衡面容平静地站在中央,白须长飘,出列反驳:“蒋大人此言差矣!储君未定乃皇室家事,岂可为臣僭越言及?陛下正值壮年,国本未摇,何来急于立储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