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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手札(207)

作者:拜笑 阅读记录

良王眉心紧蹙,来回踱步,咬牙低骂:“可若查出什么……”

徐勉冷冷道:“查不出!”

他语气森然,目光如刀:“充州文书人手俱是咱们的人,地方田册早调换过,她不过掌了几份零散账册。再说,莫说刑部、御史台……”

“要是李衡还在,我等说不定还要慌上一慌,现在……”

徐勉站起身来,拍了拍良王的肩膀,语气压低,“放心,只要你按住性子,别让旁人瞧出破绽。这次不过是陛下借她来试探咱们而已。稳住,便是胜。”

良王闻言,眸光微动,终于点了点头,脸上阴霾稍退:“舅舅说的是。”

第94章 新开始(5)

庆安二十五年七月。

时值夷则,案发如惊雷劈开长安夜空,朝堂震动,权贵胆寒。

史书后世轻描淡写,只留“庆安二十五年夷则案,大清洗朝臣,肃贪墨乱党”,却无人知那月长安血流成渠,刑狱之中尸骨森森,腥风四起。

右相徐勉,官拜二品,素来手腕狠辣,门生故吏遍布南北,朝中良王与之狼狈为奸,暗地贪墨,勾结西南按察使,虚报兵数,贪吞军饷,致使云州、永州、宁州三地防线溃败于胡越之手,良田化焦土,百姓沦异族奴役。

为掩盖罪行,右相再伪造军案,借口军政失误,捏造假证,构陷当年无辜的赵家。

当年赵家案,一夜之间诛连三族,血溅丹陛,而史书亦语焉不详,唯记赵家勾结敌寇,满门伏诛。

可谁知,那不过是权臣合谋掩盖罪责的血书,如今夷则案发,赵家旧案重翻,原是右相一手炮制,斩草除根。

七月中旬,司察司奉旨彻查,赵怀书执掌大权,昼夜不歇,先从充州换田一案着手,拔出藏匿多年的藤蔓,案卷堆叠如山,血书累累。

稍有牵连之人,皆押入刑狱。

狱中拷讯酷烈,地砖血迹难清,数日便腥臭扑鼻,刑房外日夜哭嚎,哀声震耳。

棍杖、夹棍、铁烙、火炭……百般酷刑并下,墙壁血水浸透,血字残迹尚存,白骨森森,尸骸未及清理,便堆于乱葬之处,乌鸦盘旋,昼夜不散。

有人怒骂,有人哀嚎,有人临刑前仍嘴硬喊冤,也有人临死吐露徐勉罪行。

许多原本以为此生稳妥的老臣,如今或押入大狱,或暴毙家中。

连与案子毫无关联的小官,也被一并提审,有的活着进刑狱,死尸抬出,权贵门庭冷落,百官夜不能寐。

狱外百姓人心浮动,坊间议论纷纷。

有人暗地叫好,拍手称快,骂这帮狗官该杀,巴不得司察司再杀他个十年八载。

也有人转头便同牢里被押的旧识家人断绝来往,生怕沾染半分。

甚至有的,昨夜还与徐勉门生称兄道弟,今日便去东市张贴告示,揭发昔日故交。

当然,也有人认定赵怀书不过是假公济私,趁机报复,滥用私刑,肆意杀戮。

长安街头,时常能听见些老百姓骂声:“杀人不眨眼的狗阉人,早晚有报!”

更有市井流言四起,说司察司刑狱之中,日夜惨叫不绝,神鬼哀鸣,连城隍庙夜半都不敢开门。

可越是如此,越无人敢言。

有人表面做忠良,暗地里却与余孽相通,嘴上骂赵怀书,心里盼他清个干净,借机清理门户;有人痛斥司察司残暴,转身便送银两巴结左右,只为护己周全。

九月,案子查到巅峰,连已乞骸骨回乡的左相李衡都被押解回长安。

老臣风烛残年,押车入城之日,百姓围观,或唏嘘,或低骂,或冷眼旁观,无人敢相助。

长安狱中,两间相邻的囚室,墙壁残破斑驳,只隔着一层锈蚀枯朽的铁栏。水迹自屋檐淌落,滴在石地上,叮叮咚咚,无休无止。

李衡倚着墙壁,衣衫破旧,鬓发散乱。

夜色晦暗,他抬眸看向隔壁,唇角缓缓勾起一丝讥诮:“仲德,这么多年了,咱们竟还会在这等地方相处一室倒真是命数。”

仲德是当年徐勉拜入李衡门下,李衡替他取的字。

如今说出来,倒是免不了激起徐勉的心绪。

对面,徐勉闭目而坐,须发已染霜雪。听得这话,他睁开眼,眼神森冷如旧,半晌,方似笑非笑道:“李大人可真是会感慨。”

李衡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摸着冰凉的石壁:“当年你在我门下,锋芒逼人,说要‘扫清庙堂宿弊,扶社稷于正道’,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刺到了徐勉。

徐勉看了他一眼:“徐某命贱,早年得先生提携之恩不敢忘。”

先帝在时,徐勉拜入李衡门下,励志协皇帝开创盛世。

李衡神色未变,只道:“世道污浊,泥水里摸爬滚打的,哪有不染尘埃之理。仲德莫非至今还不信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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