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一瞬,她便把方才官员们死活算不出来的账目,清清楚楚地理顺了。
厅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户部尚书脸色微变,沉声道:“纵然算账再快,可她终究是民间之人,怎能擅入官署?”
百姓擅自入皇城乃事杀头的罪过。
也不知关宁是如何冒险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
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微微带笑的嗓音:“尚书大人所言不错,不过,朕倒是觉得,任贤能者,未尝不可。”
众人闻声,瞬间变色,齐刷刷地跪地:“臣等叩见陛下!”
皇帝大步走进,目光落在陆天巧身上,他随意一摆袖,笑道:“再来一次。”
陆天巧镇定如初,取笔再算一题,依旧精准无误。
皇帝目光转向户部尚书,意味深长地道:“朕看,多一名能人,倒是能让你们轻松不少。”
关宁连忙跪下,朗声道:“陛下圣明,臣等叩谢天恩!”
陆天巧眸光微闪,也随即跟着跪下:“谢陛下。”
皇帝轻笑一声,负手而去,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好好干。”
皇帝如果一阵风一样,来了片刻就走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
孟陆走在归家的巷道里,夕阳斜斜地落下,将一方天地镀上一层暖黄。他步履不急不缓,满腹心事,想着近日手头的弹劾折子,想着朝廷的积弊,想着这偌大京城中。
然而当他推开院门,被门房告知发现陆天巧并不在家时,所有的心思都被打散了。
“母亲呢?”孟陆站在门槛处,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正里室内绣夏衣的吴氏闻言,抬起头,奇怪道:“你母亲?我还想问你呢。”
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碎线,走到屋门口,“今日我去街上买彩线回来,家里就没人,我还以为是去街坊家说话了,可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按理说下午陆天巧一般和孟陆归家时间是一致的,平日里中午她也会回来,但今日中午陆天巧并没有回来,她以为是花铺子有事耽搁了,又没有多想。
但直到现在陆天巧还未归家,她着实有点担心了。
最近不是很太平,听说南边又要打仗了,长安里也出现了不少外地口音,那些人莽得很,吴氏见过一次,那群人居然在吃油炸虫子,如此蛮化,吓到她了。
这让她不由来得有些心慌,以往可是从未出现这些事情。
孟陆皱起眉头,正待再问,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门房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外头有人来找您!”
下值之后有人来找他。
孟陆心中一沉,瞬间警觉,安慰妻子:“我去看看,说不定是母亲派人来话了。”
他也在担心陆天巧,毕竟陆天巧要是有急事不能按时归家,定会遣人来告知。
快行至大门,孟陆这才想起来问道:“可知何人来找我?”
门房思索一下便道:“小人不知。”
他疾步走至门口,定睛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小吏,腰间挂着一块明晃晃的户部官牌。
他最近虽未上奏弹劾户部,户部的人登门意欲何为?
还是说他这几日着手整理弹劾户部相关卷案宗料的消息走漏了?
孟陆目光一凛,看来是他们察觉到自己正在收集弹劾证据,想提前施压?还是另有所图?
他冷哼一声,袖摆一甩,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压根不打算理会这种官场阴私。
门外那名小吏见状大急,连忙高声喊道:“孟大人,莫急!我是为了令慈而来!”
孟陆脚步猛地一顿。
他霍然回身,眼中闪过凌厉的光,眯着眼盯住那小吏快步行至门口,声音沉冷:“你刚才说什么?”
那小吏被他这一眼盯得浑身一颤,忙正了正神色,躬身行礼,满面堆笑地道:“恭喜孟大人,令慈被陛下亲自任命为户部仓部司书吏!今晚要协助户部清点账目,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卑职特地奉命前来报信。”
孟陆:“……”
孟陆的脑袋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人都被震得晕晕乎乎。
他愣在原地,嘴唇微微颤了颤,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家母被陛下任命……为户部仓部司的书吏?”
“是的,恭喜孟大人!”
家母,陛下,书吏。
这几个字拆开来他再熟悉不过,可连起来怎么就如此陌生,如此让人无法理解?
孟陆懵懵懂懂地走回屋内,整个人像是魂魄被抽离了一般。
吴氏正站在桌边,见丈夫神情恍惚地踏进屋,她猛地上前两步,紧张地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微颤:“你怎么了?门房说有人找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