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完下旨传令剑南道按察使,勤于兵务注意外敌。
接着就是礼部尚书奏书说这段时间和波斯、琉球等地的外交成果。
朝会渐入尾声。
站在队列之中的户部郎中脸色越来越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一丝冷汗。
他的手指在袖中不安地绞动,眼神偷偷瞟向大殿队列一侧的关宁。
他明明亲手将右相徐勉贪墨的证据交给了她,按理来说,只要她将此事呈报圣上,右相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可今日的朝会,皇帝非但没有追究右相,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提及。
他不敢相信——
难道关宁……隐瞒了证据?
不对,这没有理由,关宁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说,她看出左相预意隐退,所以她归顺了右相?
这念头一起,他只觉喉间发涩,几乎要站不住。
他深知右相的权势滔天,若关宁真的归顺了他,那朝堂之上,谁还能够抗衡?
他低垂着眼眸,不敢去看那位女子的神色,可心中却翻涌着深深的怀疑与不安。
他又悄悄瞥了一眼站在最前方左侧的左相李衡——他的神色如何?
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
李衡站在群臣之中,脊背挺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深邃如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户部郎中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李衡此刻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他安排户部郎中送出的东西,他本就一清二楚知道那证据有多大用处,而现在,皇帝既未提及右相的罪行,也未流露出任何端倪,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皇帝他到底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他早有决断?
李衡眸色深了几分。
倘若是后者,那便说明——
皇帝早在这场博弈的更深层处,做下了自己的选择,而今日这场朝会,不过是水面上的涟漪,真正的棋局,还在暗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关宁一眼。
她站得笔直,神色沉静,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对今日的局势早已胸有成竹。
这一刻,李衡忽然有些明白了。
关宁并非简单地隐瞒了证据,而是可能选择了一条更隐秘却更稳妥的路。
那么,她的棋,又会如何落下?
他目前想不透。
右相徐勉今日心情极好。
他站在队列之中,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掌心带着一点儿得意的笑意。
户部郎中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妄想借此扳倒他?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本以为,左相会借此机会,将他置于风口浪尖,可如今看来,他竟然没有这么做。
这说明什么?
他怕了。
又或者——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扳倒他,之前的不过虚张声势,现在新法自户部、刑部、御用菜园开始实施,左相他更没有法子对他轻易动手了。
但那些事情,终究是一个隐患,而且左相把持朝政几十年,不可能没有后手。
想到这里,徐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浮现一丝冷意。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每个人都在谋划自己的退路。
他也不例外。
但皇帝今日未曾拿他开刀,足以说明他仍然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接下来,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趁着这份“无事”的假象,暗中继续巩固自己的权势。
顺便挖除那几枚隐患。
让事情更加完美无缺些。
朝会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皇帝的神色始终未变,淡淡地看着群臣,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关宁站在原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却始终一动不动,神色不改。
她知道,今日之后,户部郎中的心里会产生疑虑,李衡会试图窥探,而徐勉……会在暗处继续筹谋。
但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些局,不能急。
真正的杀招,不在今日,而在未来。
她微微垂眸,眼底一片平静无波。
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下来。
“退朝。”
***
长安城中,连日来比往常更为热闹。
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处处可见衣着华贵的商贾进进出出,低声交谈,眼底透着几分隐隐的兴奋。
五湖四海的商人齐聚于此,原因无他——皇帝即将亲自选定皇商,而这次的核心产业,竟是御用菜园。
皇商之名,岂是寻常商贾可比?
一旦被选中,不仅能借助皇室的光环名声大噪,更能获得丰厚的利益,甚至连家族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你可听说了?这次的皇商挑选,可不是随意定下,而是要经过层层考核。”
“自然,皇上怎会轻易把御用之物交给无能之辈?但话虽如此,若真被选上,那可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