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对这位女官心生敬意,如今亲眼所见,更觉气度不凡,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可是要买牡丹?”
关宁点头:“是。”
陆天巧随即上前,将那盆牡丹轻轻挪到一旁,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大人眼光极好,这批牡丹幼苗是新到的,品种极佳,开出的花色必然富丽雍容。”
关宁见她动作熟练,眼中带着几分审慎,显然对这些花卉颇有了解,便随口道:“陆账房对花卉颇研究啊。”
陆天巧笑道:“略知一二,平日里核对帐篷,也会留心花草。”
“可有什么推荐的牡丹?”关宁看着这满园花色,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昭华好看,但极难养活。但我们家培育了另一种颜色不输昭华且比它更易养活的牡丹——盛唐。”
***
陆天巧将店内的牡丹一一介绍给关宁,二人时不时的随意闲聊几句,气氛轻松随和。
就在这时,铺子外传来一道粗嗓门的喊声——
“陆娘子,花肥给你送来了!”
陆天巧听到声音,朝外头看了一眼,随即冲关宁歉意一笑:“大人稍等,我去收个货。”
她步履轻快地走出门,关宁的目光不自觉地跟了出去。
只见铺子外停着两辆装满花肥的板车,几个挑夫正站在一旁擦汗。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双臂健壮,肤色黝黑,一看便是经年劳作之人。
陆天巧原本还带着笑,瞧见板车时,脸色忽然一变。
她走近几步,目光扫过车上的花肥袋子,眉心微微一拧,语气透出几分凌厉:“少了。”
那汉子愣了愣,随即摆手狡辩:“陆娘子,哪能少?这可都是按数装的。”
陆天巧冷笑了一声,眉梢挑起:“我陆天巧的眼睛,从未错过。”
她的语气不重,但带着十足的笃定。
关宁站在铺中,看着她的神色变化,顿觉有趣。
她原以为陆天巧只是凭经验判断,可下一瞬,陆天巧已经张口:“你这两车花肥,每袋应是三十斤,整车共五十袋,总计一千五百斤,可我一看便知,这一车少了近三十斤,另一车也差不多。”
她语速不疾不徐,说得清晰有力,仿佛只用眼睛一扫,便能将账目盘得一清二楚。
那汉子被她这话镇住,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强撑道:“陆娘子,您这可就冤枉人了!这一袋袋装得好好的,哪能凭眼睛就看出少了?”
陆天巧轻哼一声,转头对店内的小二道:“去,拿称来。”
小二见状,立刻应声跑进铺子,不多时,扛着一杆大秤出来。
陆天巧当即让人随机取几袋上秤,一称之下,果然少了二斤有余,再多称几袋,每袋皆是如此。
关宁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她原本以为陆天巧只是经验丰富,未曾想她不仅判断准确,连少的斤数都能精准估算——这份眼力,当真非同一般!
称重的结果出来,那汉子登时讪讪地笑了,干巴巴道:“这……怕是路上颠簸,撒了些……”
陆天巧冷冷地看他一眼,声音不大,却透着几分凌厉:“路上颠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她语气一顿,又缓缓道:“京城的商户都知道,我陆天巧有个绰号,叫‘尺子眼’。我看过的账,算过的数,从不会有错。”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底气。
那汉子彻底没了话说,连忙拱手:“陆娘子,是我家人装货时疏忽了,下回定不会再出这种错。”
陆天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下次若还是如此,以后你家花肥,我一袋也不会再收。”
汉子连连点头,陪着笑脸,匆匆吩咐人去补足少的斤两。
站在铺中的关宁,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切。
她原本只想买几株牡丹,不曾想见识了一场“斗秤”的好戏。
她不是没见过精明的账房,可像陆天巧这般,单凭一眼就能精准估算斤两,且言辞强硬、不卑不亢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更何况,她虽身为账房,却丝毫不显小家子气,举止沉稳,行事果决,气度非凡,哪怕面对市井泼皮,也能不动声色地占据上风。
关宁看着陆天巧的背影,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欣赏。
待陆天巧处理完外头的事,再回到铺中时,一抬头,见关宁仍站在原处看着她。
关宁轻笑一声:“如今见了陆娘子,方知这世上还有如此能人!”
陆天巧被她夸得一愣,旋即笑着摆手:“哪里的话,不过是混口饭吃,总得把本事练出来。”
她又想起正事,连忙道:“方才的牡丹,大人可看中哪几株?”
关宁随手一指:“昭华,还有那几盆盛唐,以及那几株也一起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