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汪先离开,我有事跟你谈。」
他语气很慎重,庄晓敬也不由得坐起来,看着一向拥有忧郁感戚的他。
他一怔,这才发觉不一样的地方,清水的脸因为光线的关系,看不清表情,但他眼睛里红丝满布,在月光下亮得出奇。
有点诡异,也有点魔幻,最重要的是隐含一股说不出的霸气与寒意。
「我不想说那些留在这个夏令营里,众位神明的磁场会让你心绪沉淀得比较快的谎言。」
庄晓敬努力理解着他的话,总觉得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很难形容的焦躁感。
不过清水会焦躁?还真看不出来。
他一向觉得清水很冷静,就算有什么大事,他眉头可能也不会动一下。
文叔就曾对他说过,默娘跟清水不能惹,默娘不能惹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是台湾文化最大的信仰,每年她出巡的时候,可说是轰动全台湾的大事,而清水不能惹,一定是因为有他的过人之处。
「我也不想动之以情,我相信你程度没太子那么低,但是言语是种工具,有时并不能达成我们的期望,若是你拒绝,我还有第二次机会吗?我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呃……」
庄晓敬开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太子没说错,清水说话真的很难懂,就算他努力理解,还是不能懂他在说什么。
「萧伯纳说:『一辈子的幸福没人能忍受,因为那将会是人间地狱』。」
现在又为什么会提到萧伯纳的话?他完全不能理解清水的逻辑。
「做为一个神,真正所该做的事是……」
庄晓敬大吃了一惊,就见清水将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单脚屈了下来,月光照亮他的脸,面容虽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却熠熠生光,宛如黑暗里最明亮的灯塔,只不过这座灯塔是血腥的红色。
「这是在干什么?」
他跳下床,想要扶起清水,清水却像铁铸成的一样,重得他怎么也拉不起来。
「太子是我认识的神里面,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个,他个性天真幼稚,性格活泼外向,非常没有耐心,吃苦与忍耐不是他能够做的事,跟他沟通很困难,跟他说话很痛苦,与他聊天简直是地狱。」
「所以?」这是在说太子的坏话,要成立太子评判大会吗?
为了扶起他,庄晓敬两手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依然扶不起他,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清水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清水声音一向没有情绪,此刻却微微高昂起来。
「但是他是一个开心果,每次跌倒,擦干眼泪就会自己站起来,每次遇到不一样的挫折,他会马上以自己的方式超越,每一年他会为那些走错路的小信徒默默哀伤哭泣,但是隔一年,他又会高兴的说着另一个小信徒的事情,每一次的打击,每一次心情的沮丧,跟每一个人背叛他的期待,他都能够接受、理解,并且选择祝福。
「太子是个心胸开阔的神明,他比谁都喜欢运动类的活动,让他在夏天挥汗如雨的打棒球,不只能消除他的压力,也能为他带来开心与快乐,更能够抚慰他心底深切的痛苦与感戚伤。」
清水将手放在胸前,提出真挚而诚恳的请求。「所以我请求你,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夏天,运动不一定要赢,但是在这里展露笑颜的他们,比赢更重要,这是我清水一生一次的请求,不是用清水祖师这个神明的头衔,而是单以清水这个人来恳求你。」
庄晓敬动容了。
他原本是想要离开的,但是又有些犹豫,离开后,自己又要回到伯母家,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家庭里,一股愁绪就深深涌了上来。
他不太确定现在的自己能否融入那个家,也许是因为他的心还未定,也许是他有各种负面的情绪还没沉淀。
而清水表面看起来对太子很凶,想不到是那么看重太子,那么喜欢太子的个性,甚至为了太子,不惜抛弃神明身分、委屈自己请求他。
忽然间,他感觉到清水那状似冷酷下的热心肠,以及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容下激动的血性。
想必清水在生前一定是个热血男儿,只是经过长久岁月的磨练,太多世俗的遭遇,让他成为现在心如止水的神明。
「好。」
庄晓敬的答应让清水眼里的血丝收敛,庄晓敬发觉清水就算很高兴的时候,也是维持那种酷样,他随即站了起来,好像刚才根本就没发生任何事,再度把手插进裤袋。
「那我去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他的声音依然很平淡。
「等一下,我是有条件的。」庄晓敬摇着头,要他慢些出门。
「有条件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