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伍嬷嬷担忧的视线,暮雪回过身道:“今日也没什么事,等会儿让大家休息去吧。总要有安静难过的时间才好。”
“喳。”伍嬷嬷劝,“公主若是伤心,不如哭出来,宣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些,不然伤身子。”
暮雪垂眼想了想,摇摇头:“我还好,大约是提前哭过了。嬷嬷别担心。”
她已经哭了太久太久,刚刚穿越到紫禁城那几年,简直头顶上的一片天就没晴过,整日泡在潮湿阴郁的繁雨中。这样被连根拔起丢到沙漠戈壁上的经历,于她而言已经不是初次,也比不上那一次痛之入骨。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父母,引以为傲的学业,眼见光明的未来,一切在顷刻间化无乌有。她穿到这个封建君主制集权到了极致的年代,除了伍嬷嬷的几句汉语,连话都听不懂!还有一堆女则女戒紧箍咒一样套在头上,毫无颜色的前路,以及囚在一间小屋里失去的自由。痛不欲生。
相比之下,被遗留在这草原,也就没有那么令人心碎了。
家已经回不去了,她清清楚楚明白,终于痛苦挣扎重新凝结一种新的信念——她自己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家。
她在哪里,家就在那里。
大雾散去,日光破云而来,照
耀在草原上,一片金光。
雾气越大,却越预兆着极其晴朗的一天。
午后,暮雪独自到草坡上等待日落。
这样的天气,说不定有火烧云,能瞧见一场瑰丽的晚霞。
柔软的鹅黄短毯铺在草地上,暮雪静静坐着,几个随从都离得有一定距离。
她独自坐着,风浩浩荡荡拂过裙摆,远处好一些的芳草被波浪吹弯了腰,起伏着,绿色的海浪。
不经意回眸,瞧见多尔济站在山坡下,遥遥望着她。
他好像在那里站了许久了,暮雪想。
她向他招了招手,多尔济看见,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一只草编花冠。
“闲着无聊编的,样子还行,公主可以戴着玩。”
暮雪接过那草编花冠,指尖触及间杂的一朵小花,花瓣摸起来茸茸的。
他是待了有多久,足够“无聊”到编制完一整只草编花冠?
她把草编花冠递给他:“帮我戴上。”
多尔济挑眉:“荣幸至极。”
说着,他走到她身后。
“你为什么在这里?”暮雪问。
“怕五贝勒爷横穿整个草原来打我。”
暮雪忍不住笑了一笑:“胡说。”
多尔济的手掌边缘微微触碰到她的头发,比照着草编花冠的位置。
“好吧,我向公主交代,一是觉得您看起来太孤单了,二是……也许您会因为伤心时瞧见我,对我好一些。”
“汉语里有个成语,叫乘虚而入,说的就你这个心思。”
“乘虚而入?”多尔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好,公主又教了我一个新词。”
草编花冠戴好,他顺势在她身旁坐下,长腿微屈。
暮雪瞥了他一眼:“你再过来一点。”
“嗯?”
多尔济不解,但动作却很迅速,立刻离她近些。西沉的日影将他们俩的身影照得长长的,影子交错。
“不是要乘虚而入吗?”暮雪微微侧身,“我赏你这个机会。”
下一瞬,多尔济只觉肩膀一沉,公主竟然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多尔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回过神,眼疾手快托住公主头上欲坠的草编花冠。
“别乱动。”暮雪望着晚霞道。
“遵命。”
多尔济将草编花冠扶正,任凭公主靠着,一动不动,除了上扬的嘴角。
她就这样静静靠在他肩上,眼见天际一点一点染色,变为粉紫。
夕阳渐沉。
和煦的暖风里,暮雪轻声抱怨。
“你的肩膀实在太硬了些。”
“我的错。”
又静了一会儿,多尔济的声音在耳鬓响起。
“其实,我的胸膛软和一些。”
第43章 商会 暮雪不语,只是反手擂了一拳,正……
暮雪不语, 只是反手擂了一拳,正敲在他胸膛。
低低的笑声响起,多尔济轻轻捉住她的手, 带着刀茧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略显粗粝。
“好了, 我不闹了,你看那太阳要落下了。”
他们于是不再说话, 只静静欣赏着日落。
草原上的日落,多尔济瞧过很多次。但这一次的日落, 却总觉得格外美些。
他侧着瞧一瞧公主。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点落寞与温柔的神气。格外惹人怜惜。如若不是公主拒绝, 他是真想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全然地将她保护起来,谁也伤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