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坦然道:“请大汗明鉴,我是希望敦多布多尔济越来越好,希望土谢图汗部越来越好。或许您此前有所耳闻,在宫中时,我不过是一默默无闻的公主,生母早逝,也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以帮衬。况且已经出嫁,夫家越好,我才越有颜面,汗阿玛也方能更重视我,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这小丫头是不可能再另嫁他人的,门都没有!而且与孙子的感情一向不错。
土谢图汗垂眸思索片刻,紧捏宝座扶手的力度稍稍放松了一点,仍握着。
“那你移居归化这事,会引得漠北两部笑话我土谢图汗部留不住人,难道你竟不知?”
暮雪听了,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我以为大汗英明雄武,是懂得利益比口舌之快更重要的道理。舌头长在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这话什么意思?”
“噶尔丹祸乱
漠北之时,大汗领着族人南下,在归化一带也驻留了许久。”暮雪抬眼,定定看向土谢图汗,“那里的水土之美,草原之广阔,大汗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一句话,倒使土谢图汗安静下来。
那一带的水草丰美,土谢图汗至今仍记忆犹新,广袤无边的草原,像铺展的绿绸缎一般,牛羊吃着牧草都能长得更肥些,只可惜不是他们的地盘。漠北已经平定,都需返回,有不少台吉都恋恋不舍,念叨着“这么好的牧场,以后就不能放牧了”。
只是不返回也是不行的,敌人都赶走了,你赖在别人的地盘上算怎么回事?毫无道理。
土谢图汗道:“可惜那里是土默特部的地界。”
“或许吧,可是汗阿玛准我在那里开府。”暮雪道,“归化城土默特都统,也是由朝廷派人去,没有世袭札萨克,爵位俸禄照旧,可土地严格意义上说归朝廷所有。”
侍女战战兢兢送来了新奶茶。暮雪瞧见,起身亲自捧了碗奶茶,微微举高,奉给土谢图汗:“土谢图汗部的媳妇住在归化,那么土谢图汗部的人来往归化,不也是天经地义吗?”
这倒真是一个很好听的理由。
土谢图汗上下打量她,手松开宝座扶手,两手来接奶茶。
他浅浅饮了一口,点头道:“这个滋味倒还马马虎虎。”
“请您先凑合着喝,我会为大汗寻来更好的茶叶。”
静了一会儿,土谢图汗叹息着摇摇头:“我都这样的年纪了,还能受用多久什么好茶叶。不过是盼着土谢图汗部未来能更好些。”
他看了暮雪一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能狠下心的人,倒是比敦多布多尔济更狠,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看在我那孙儿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对他好些。”
“汉语有句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暮雪道,“以真心待我,我也必定会回报。”
该说的话,说得都差不多了,旁边的侍女过来战战兢兢禀报:“大汗,该到吃药的时辰了。”
“知道了。”
暮雪见状起身告退,换了一种更轻柔的口气道,“还望大汗保重身体,您是敦多布多尔济最尊敬的长辈,您病着的这些时日,他也消瘦了不少。”
待公主离去,大夫侍女等从帐外进来,土谢图汗侧妃也跟着一起进来侍奉他吃药。
“大汗瞧着心情尚可。”侧妃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轻柔道。
“还行吧,这个公主还是懂事的,她能记着自己是我们部落的媳妇。”土谢图汗由侧妃服侍着,复又卧在铺了狼皮褥子的塌上休息。
他想起一事,忽然向侧妃道:“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侄女,暂且不要说与多尔济。”
前一阵子,得知公主要离开库伦,侧妃曾为多尔济掉了眼泪,然而提起到她有个侄女,是纯正的喀尔喀女子,年轻貌美,或许可为侧福晋陪伴小郡王身侧。当时土谢图汗没说可还是不可,见过了公主,倒想起了这一回事。
“现下当然不会说,总得等个一两年。”侧妃道,“公主自己选的要与小郡王两地分居,难道让小郡王一直守着空帐?就是闹到京城博格达汗那里,也没有让小郡王守身这个道理。”
“等两年再说,”土谢图汗合上眼,“公主……是个极聪慧有主意的女子,你不要看她年纪小,平时不声不响就轻视她。总之,没事不要招惹她。”
他前一向气急时,也曾打骂过多尔济,质问“那个清廷来的公主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样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