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李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暮雪心里拿定了主意,不打算明面上让自己的人去掺和这一桩事。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她的良心也使她无法全然的袖手旁观。
尤其是看到多尔济眉间的忧色。自从父母去后,他就是祖父一手培养长大的。祖孙间的情谊定然是深厚的。他几乎每日都要到土谢图汗那里侍疾,又担心过了病气给暮雪,因此后来些日子都独居自己大帐。
思虑了一番,暮雪私底下把秋华叫过来,问:“之前我瞧见你和蒙医来往密切,交流医术,不知道可互相有所裨益?”
秋华道:“是,我写了一些治疗骨伤的法子。有位喇嘛大夫见识渊博,擅长于辨认草药,他所讲的那些药材都是长在草原上的。”
“教学相长,总归是一件好事。”暮雪谆谆善诱,“本来就是各有所长,像咱们对于医治风寒等毛病更有许多妙方。倘若你所说的那位喇嘛大夫有幸能瞧见那些方子,说不定也能有所启发呢。”
秋华是个机灵人,听着公主的话知道一定意有所指。然而她这一向忙着看管公主陪嫁人口,预备着整理行囊返回漠南的事情,怕没有那般透彻的领悟。于是才从公主大帐走出来,转头便去寻云起,和她讲了公主对自己说的一段话。
“我听着主子像是要我特意去教那喇嘛大夫如何治伤寒呢,可我又怕会错了意,你那边近来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云起一听便道:“听说大汗近来有些感染风寒。”
她转了转眼睛,领会了公主的意思,解释道:“你且寻个机会,让那本地大夫能够瞧见带来的医书就成,绝对
不要太显眼。咱们毕竟是从清廷来的,身份特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那我便明白了,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过年期间除了年三十和年初一,土谢图汗短暂露面之外,一直未见客。原本大家都有些担忧,可是后来听闻一位喇嘛大夫献了一种新的药方,竟然好转了些,只是仍需好好养着。大家方才放心,可以笑着过年。
既然是过年,有许多礼节许多场合要人主持,原本土谢图汗是嘱咐孙儿多尔济与次子阿海一起商议着办理。
可中间偏偏杀出来一位公主。公主一反之前默默无闻的态度,与多尔济一同出席各种典礼,招呼亲友,极为妥当。
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清廷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是阿海与他福晋不能相比的。
暮雪甚至凭着宫廷习俗的由头,给亲近她的台吉福晋发亲手写的福字。
“作为西后二旗的札萨克,一直听闻你治理有方,就连养的羊群也特别的好。”暮雪将写有烫金福字的红纸递给这位台吉,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再多养些羊羔子。我手下的人想了新法子,能够贩卖更多些羊到内地去。可是我的那些羊还不到出来的年纪。要到那个数目,总得需要大家来帮忙才好。”
谁不知道只要顺着公主的商道走下去,一匹羊卖到京城的价钱比在这草原上能翻一个倍。那位札萨克当即笑开了花:“当然,我当然愿意。多谢公主惦记着我们。”
大方得体招待各方来客,终于到了宴席散的时刻。
暮雪踏进自己大帐,立刻脸垮了下来,揉一揉笑僵了的脸,吩咐:“温水羊脂皂什么的放下就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拧了把帕子覆在脸上,往塌上一躺,微烫的帕子使她渐渐放松下来。
比起喧闹热烈的社交场面,果然还是安静的环境让她更舒适啊。
暮雪享受着这一帐的寂静。
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心里头有些高兴,是为自己的。不管喜不喜欢,她终究还是做到了,借着这个时机,在土谢图汗部的贵族面前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不刷不行了,开春之后她一走,可有一阵不在这里。
总得先有个好印象,之后即使在归化公主府,行事也方便。正巧土谢图汗在养病,这个空档也更容易刷存在感。暮雪便跟考试复习一样,提前恶狠狠背了一波各种台吉福晋的资料,如临大敌对待这一场年节典礼。还送了许多家私出去给一些台吉和福晋做礼物,反正回到归化城,离京城近,想要再弄来也不难,况且这么一送,路上的东西也能少带些,反倒干净。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她装出来一副长袖善舞的样子。可喜可贺,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