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范家是个忠心的, 可是自古钱帛动人心。他难道会真心实意的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只为了助公主一臂之力?说句实话,公主对他们来说也没那么大的恩情。人有私心才是常理。”
翠姑也是个聪慧的, 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仍是皱着眉头:“你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我是担心咱们如果肆意拿着这笔钱妄动, 万一公主那边还有什么筹谋。该如何?你我都知道。公主向来心里有成算。纵使是得了生意的这一笔钱,也不大可能全然的花在他自个儿身上, 多半是另有用途。”
“此言甚是,多谢提点。”云起略一思量, 也觉得有道理。
想了又想,云起道:“其实依我之意, 可先在账目上列出这样一个数字。也好叫范家知道咱们的分量,不敢起什么其他的心思。即使这提议顺利获准, 费用也无须一下子全结清,顶多付个定金,总是要等到事情完全妥当才会付全款。”
获准总要耗费些时候, 加上寻船、找做工之人、翻译,怎么也要等到四五月份方才能扬帆起航。
她继续说:“中间这两三个月的功夫,正好给咱们一个空的。可以告知公主, 并且得到公主旨意。若他同意, 那么这买卖的进行下去说他不同意。也可将这定金转给范家或者什么其他人想要的人,最坏不过损失一些定金。你以为如何?”
这番话倒很有些调理,翠姑心里琢磨着,云起的态度也很明显,愿意问她的主意, 并没有以大欺小强压着她的势头。这才让她稍稍安心。
翠姑拢了拢外衣,板着脸道:“如果是依你这么说,暂且给些数目,做点纸上文章也不难。不过我还是丑话说在前头,除非看到公主手令,我是不会将京中存银全交给你的。”
云起哈哈笑:“这样很好,你若如此轻易的把所有的银钱都给我。那回到公主身边,我才要真参你一本呢。”
她就说嘛,公主能选此女作为在京城管钱袋子之人,必定有些过人的本领。
事情既然已议定,两人便分头行事,各自用心筹备。
云起对这一提议信心满满。
公主的性子,她是有些了解的。虽说公主如今年纪小,在外头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她能觉出,这位年轻的公主骨子里其实是不规矩的。或者说,在一些事上,公主愿意冒险,即使可能不那么周全。
是以她坚信公主知道赴日购铜这件事后,一定会答应。
这样的大事,范毓奇讲话是不能一锤定音的,还得与范家当家人,范毓奇他爹范三拨商量。
云起特意往范府去了一趟。
按照入关时规定,唯八旗子弟可住内城,但范家因是内务府的皇商,或许也走了一些门路,竟然把范府放在了内城外圈。只是住宅瞧着装潢倒朴素,连范家家人身上穿着也多半是半新不旧的衣裳,并无奢华之相。
范老爷子和颜悦色接待了她,态度恭敬,倒是对官吏一般的态度。
“此事犬子已简单说过,确是桩好生意。我们范家,一定听从公主的意思。不知云起姑姑,有什么具体章程没有?”
云起道:“倒有一桩事,文书我想同老爷子一起拟。”
墨研好,纸铺开,云起悬腕写了三个字“节省银”。
范老爷子捋着胡须,问:“这节省银何解?”
“这样开心的事。内务府自个儿是无法决断的。势必要上报万岁爷。”云起抬手抱了抱拳,“公主尊贵,可是真到了万岁爷面前,谁都尊贵不过他去。我想,咱们在上书中写清楚,所节省下来的银两愿直接进内库孝敬万岁爷。”
等于说省下来的银子,老老实实的进皇帝的私人腰包。就无需再走去国库。
“好一个节省银。”范老爷子赞叹道,“不愧是公主手下得力人。”
“谬赞,拾主子牙慧而已。”
临行前公主特意与云起交代,此番贩羊生意后,自有她的分红。云起也是顺着这个思路提出节省银一事。
有了节省银入内库,而非户部国库这一重表示,也就多了一分保障。
元宵节一过,汤圆的香气还未散去,范家便向内务府上了折子。奏请包办京畿以及江浙等地办铜事宜,愿意比照市价减价,每斤铜给银一钱,脚价钱五分,出海购铜。
内务府官员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将此折递至紫禁城。
过了十来日,宫里传来消息,轻飘飘两个字:“准了”。
一片欢天喜地。
范府特意摆了一桌丰盛酒席,邀请云起翠姑等人共同来饮。范毓奇喝得脸都涨红了,还在那笑:“嘿嘿,独家替朝廷办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