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从前在宫里时话不多。但写起字来确实有模有样。这孩子未免太过内敛,远离家乡后, 方才敢通过文字将孺慕之情表达出来。他心里这样以为——自幼就登基当皇帝的人,自然而然的以为普天之下都以他为尊, 爱戴他。
有了画和信的感情基础做打底,他在看那封奏本时也不觉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反而有些欣慰。四公主果然长成了,知道为君父分忧。至于设羊马官市,开京羊道这等小事。顺手就可以吩咐底下人去办, 并无异议。
康熙皇帝特意带着这幅画去给太后请安。拿出来让老人家瞧瞧。“四公主在漠北过得很不错。无论是土谢图汗,还是她的额驸都对四公主很好,您老人家也可放心。”
太后将画拿进细细看了看, 脸上有了笑容:“我小时候在草原时也爱抱着小羊玩。还养了一只, 就跟宫里养猫儿狗儿似的。”
太后因年老而生长褐斑的手轻轻抚摸画中的小羊。又抚过四公主年轻的脸庞,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能在草原上好好过日子。我也心安了。”
当时让四公主抚蒙漠北,皇帝是特意来信问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说四公主年纪正合适。方才有了这桩婚事。
虽说太后与四公主的祖孙情并没有和亲自抚养的五公主那么浓厚。但到底是她的孙女。眼见着四公主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嫁的还是漠北这等比漠南草原更遥远之地。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四公主出京时,太后还在佛堂为她祈求过平安。
就像当年她离开草原嫁去遥远的紫禁城, 额吉也曾为她祷告那样。
嵌东珠金佛安坐佛台之上。篆香的白烟袅袅,缓缓扩散于翊坤宫暗室。
宜妃拜佛完毕,在侍女搀扶下起身。
外间,太监张起用领着小太监们进门,一脸喜气洋洋:“禀宜主子,四公主寄信来了。”
宜妃眼睛一亮,嘴上抱怨:“这个丫头,终于有信来。”手却一伸,将信接过,用不侍女,自己就要拿剪子拆开。
张起用道:“公主还使人带了礼,都在这里了。”
已是冬日,离腊月也差不了多久,暮雪特意给皇帝太后宜妃等都备了礼物,以作年礼。
漠北草原有不少上好的皮货,这样寒冷的天气,穿着刚刚好,送给宜妃的就是一件绯色缎面内滚白貂皮马褂。袖口处内侧金线绣了几个小字,“平安如意”。
宜妃拂过那略显粗糙的针脚,笑道:“这丫头,嫁人了女工还是老样子。”
瞧瞧就这针脚,除了四丫头也没有旁人敢这样绣了。
她把已经拆了一半的信件
放在一边。先试起这件马褂来。那里的貂皮是极好的料子。一上身就暖意洋洋的,甚至在这烧了地龙的殿中隐隐还有些热。
宫女也在旁边笑着说:“老话都说,闺女儿是小棉袄。咱们四公主啊,可是娘娘的白貂。”
“这话也是真的。”
宜妃穿着那件白貂马褂,在大穿衣镜前照来照去,上翘的嘴角始终下不来。又瞧了瞧其他送来的年礼。这才愿意坐下将那封信好好看一看。这信也怪,拆开外头的,里面还有一层信封。
她先把外头的信纸快速扫了一遍。字迹亦可显露一个人的状态。四公主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宜妃却注意到了,这孩子心烦意乱的时候,写出来的字就要小些,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缩着。心平气和的时候,字会微微放写大一些。这纸上的显然是后一种字迹。
宜妃因此放了心。看来并不是报喜不报忧或者专挑好的来说。四公主是真的在草原上,过的还不错。
那个敦多布多尔济应该挺识相的,这很好。
看罢了信,宜妃将信纸折起来,单独拎出里面的一个小信封,和张起用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隔着这么远。那操心的事儿也海了去了。瞧瞧,她还指挥我做事呢。你晚些时候带着点小厨房做的点心。去上书房瞧瞧。见了五阿哥让他抽空来给我请安。正好他姐姐也给他带了东西,让他一并带回去。”
她又想起:“对了,你若见了四贝勒,也记得私下同他说一声,四公主也给他带了东西。到时候就叫老五一起带出宫去。他们自己拿好了。”
除了给其他阿哥准备的通用礼物之外,四公主还特意给四阿哥准备了一份。什么时候四丫头跟老四也有交情了?宜妃想了想,或许是送嫁路上时,兄妹情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