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脸上那道疤随着笑容舒展开,显得没有那么乖戾,倒有点憨厚。
闲着也是闲着。云起索性与他闲聊起来。
“你说我家大业大,怎么说?”
那年轻人嬉皮笑脸说:“我们都是在外头瞎跑的小商人。也曾听说过, 今年年初万岁爷特意恩许让十二家皇商拿了票号可以北上行商。大家都羡慕的很。今日在这里一见,如此体面的队伍,如此多的羊群,小子一眼就看出气质不凡。论起来,就连十二家中实力最强的范家少东家在您面前,也是尊敬得很,您不是贵人还有谁?”
云起:“接着说。”
瞧她并没有不耐烦的态度。那人就继续说下去。
“我也就是斗胆猜猜,您说这漠北的贵族,王爷郡王公台吉,多是多,能有这手笔的不少。可是敢让一个女人来领着商队出来跑商的,那可真不多见,除了刚到漠北的那一位金枝绿叶,似乎也没有别人可想。”
“你倒机灵。”云起见这人似乎挺利落,转而想起公主临行前所说,若有机会可以招揽些小商人办事,因而说,“若有机会,你可养十头羊瞧一瞧。”
王二疤子听懂了一丝意思,整个人惊喜不已,遂将自己行商底细和盘托出。原来他是去岁底拉着两个朋友凑了点钱跑到这口子外来做生意。在乌里雅苏台走了几趟,那里跟归化城一样有驻军,就有需求,这个小据点的游商们大多是做那边的生意。
云起听了,暗自记在心里。这乌里雅苏台瞧着也是个行商好地方,回头可以向公主禀告,等自家驼队建好,可使人过去瞧瞧。这个疤子或许可用。
夜色里,王二疤子一脸激动回到篝火旁。此时商人们许多喝了酒,已经聊天聊累了,各自回小帐房歇息。他的两个伙计也是,卧在地上,鼾声如雷。
王二疤子上前把人摇醒:“喂喂,醒一醒。”
不醒。
他在人脸上拍了两巴掌,两个伙伴终于惊醒:“怎么了?”
“有牛虻,帮你们扇扇。”王二疤子正色说。
个高些的伙伴狐疑着瞧了瞧,道:“二哥,你怎么不来篝火前吃散伙酒呢,我们伤心之下,把最后一点酒都吃完了。”另一个也说:“唉,想着或许是最后一次在这草原上,我都想哭。”
他们三出来做生意一年,不仅没赚到什么钱,反而把带出来的几个铜子亏得灵光。没办法呀,穷乡里出来的人,原想着王二有个熟人在乌里雅苏台做个杂役,能借着门路倒卖些东西。谁知熟人狠呐,一张口就是拿银子,拿了还不管事,推说军中人情千丝万缕,那有些事情不成也正常。
想到这,王二疤子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还散什么伙?不散了!眼前就有条通天路!”
一个伙计清醒了:“你又发什么癔症,不是说好了么,我们货物全低价清给别人了。”
“就是,我还想着回去过个年,然后租两亩地,说个媳妇哩。”另一个伙伴显然也不满。
见状,王二疤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素来是这两人的哥哥一般架势,如今忽然给他俩跪下,这两人眼睛都瞪大了。
“算我求求你们,最后一次,就一次。真不行,我就彻底死心了,回去给你们当一年长工还这个情!”
王二疤子这人素来有些狠劲,虽然云起没给他句确保的话,但愿意搏一搏。话说到这份上,两个伙计也无法,只好跟随。三个人一起,“无名无分”跟着
云起的商队跑来跑去,赶快要走丢的羊,扯草喂牲畜,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范毓奇过来瞧公主的羊群时,也注意到三人。先警惕着问了问情形,发现不过是几个泥腿子毫无痕迹,云起也不像很看重他们的模样,就随他们去了。以为不过多了三个长工而已。
王二疤子就这样跟在队伍里,乐呵呵伴着羊走。到了归化城城下,士兵考验文书时,竟然把他几个也算做了云起所领商队的一份子,喜得他挑了十只羊洗刷一番,把路上灰尘洗掉,白花花的毛色,瞧着卖相很好。
归化城还是老样子,费公告老还乡后,又派了个将军来,不过这个将军对商人们态度平平,几乎没怎么管过事,许多规矩还是沿袭从前。
令王二疤子惊讶的是,竟有穿官袍的人亲来慰问云起。以前他点头哈腰都够不着的人物,此时却忽然显得格外有礼,真是奇妙。
冷眼观察了好些天后,云起把王二疤子叫过来,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这是本金,我预备开个小商号,你来做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