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反倒是在凌云一的预料之内。
他垂下眸，轻声道：“蛊毒一事是我自己想的，不干别人的事情。”
凌云一这句话说的坦荡直接，却一下子点燃了凌峰的怒火，他刚坐下便又站起身，指着凌云一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云一道：“我知道。”
他低下头，声线有些低：“我原本想着请求林叔同意后回来与你们仔细说明的，没想到你们提前知道这件事了。”
凌峰声音硬冷：“看来你原本打算的便是先斩后奏了？”
凌云一看着地面默不作声，如同之前每一次犯错。
在大部分人眼中，凌云一是个不太守规矩的人，他本性不坏，甚至正义感十足、人又讲义气，但凌峰却一直认为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太过冲动，而这样的性格会让他陷入一些事端。
就比如现在。
凌云一的默认就如同火上浇油，来之前云舒的劝告现在都被凌峰抛掷脑后，他一把拿起书桌上的砚台，斜斜地向着凌云一扔了过去。
凌云一跪的笔直，丝毫没躲，任由砚台擦着他的额角划过。
一行血迹流下。
凌峰看着那道暗红，瞳孔微缩。
他微微闭上眼睛，声音有些疲惫。
“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赵无眠难道武功比你差吗，不还是一样被魔教抓走当作蛊虫的容器，别提你现在还要以身作饵，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凌云一低声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凌峰面有怒色：“我倒要问问林从江，是武林盟没人了吗？还轮得到你们这群毛小子打头阵！”
凌云一抬头看向凌峰，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遮挡视线的鲜血，毫不在意地蹭在手上。
“可是，只有我对魔教的吸引力最大，他们都知道我身上有王蛊。”
凌峰声音骤然变大：“那也轮不到你当这个出头鸟！”
这一句话像是千斤顶砸了下来，一瞬间偌大的房间鸦雀无声。
凌云一抿着唇，看着地面，任由额头上血迹蔓延，一滴一滴的打在地板上。
半晌之后，他突然开口，声音已然哑了。
“可是，总要有人来出头，总要有一个切实的证据，才能让武林盟名正言顺的介入这件事。”
“倘若我身上没有蛊虫，我不会做那个出头鸟，可我身上有蛊虫，我不做那个出头鸟，又要谁来做呢？”
凌云一道：“我知晓这件事很危险，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选择了先与武林盟的前辈商讨，就是希望能够获得你们的支持和帮助，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父亲不是说，希望我可以有出息有志气，光耀门楣带领凌家更上一层楼，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凌云一的话犹如重击，一下让凌峰僵硬在原地。
他对儿子的殷殷期望，现在却化成了无数把利剑再次向他插了回来。
凌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他的声音满是疲倦。
“凌云一，我先是你的父亲，才后是凌家的家主，”凌峰似乎一下老了十岁：“倘若凌家的门楣光耀需要用你的安危换取，那我这个家主又有何用处？”
“我对你的期望，鞭策，只是因为我想让你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理想，我和你妈妈能够提供给你最好的条件，供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庸庸碌碌的混日子。”
这是十八年来，凌峰第一次推心置腹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讲给儿子听。
凌云一握紧双拳，声线带了几分颤抖。
“我知道。”
凌峰反问他：“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凌云一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可我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希望我能够利用我身上的蛊虫帮助武林盟，解救那些失踪的人，彻底将危害社会安定的魔教铲除。”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所以我必须做。”
凌峰没有想到，将心里话全部讲出来后，凌云一还是固执己见。
他怒极反笑，干脆甩袖离开。
“那你就在这里跪着，直到想明白为止吧！”
凌云一跪在原地闭目养神，最后听到了书房门被甩上的声音。
罚跪这件事对于凌云一来说是家常便饭，对着书房稍显陌生的摆设凌云一起初还一些不习惯，但不多时他的身体便找回了之前被罚跪的记忆，闭目养神时默默数着秒数解闷。
当他数过了六十分钟时，书房的门突然一开一合。
凌云一耳尖一动，回头便看见墨禹潇站在门口。
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墨禹潇抿着唇没回答，只是关上门后快步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映入眼帘的便是凌云一血迹已经干涸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