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将军。”林翰沉声说道:“你何必要将事情说得像我们在逼殿下?大家都知道,这些天阿部勒国主在王都,都是殿下在当向导,据说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男未婚、女未嫁,这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北蛮那边异动,搞得好像变复杂了。”
“简单点说,倘若殿下本就喜欢阿部勒国主,此桩婚事正是一举两得。一者两国缔结姻缘,加固大楚与大月国友谊;二者,也就是最重要的,殿下智慧过人,若有她在大月,依她的聪明才智,我想
信,必可保大月数十年永不叛大楚。”
这番话说得薛卫都哑口无言。他没读过多少年书,论嘴皮子功夫,当然敌不过这些状元之材,郁闷的他转过头看向段琼。
“喂,好歹你也说几句。”
长公主还是他的前妻,总不能真的恩断义绝,看着人家远嫁千里去受罪吧?
段琼大步踏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脚跪地:“皇上,微臣有话想面呈与您。”
“……准。”
楚玄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你想说什么?”楚玄淡漠着声问。
“皇上,方才几位大人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微臣也想说,请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殿下远嫁大月国。”
楚玄目光冷了几分:“颜琅来说这些话,是他还作着想抱得美人归的春秋大梦,段琼你已经没资格了。”
“是,微臣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皇上,于公,李大人他说的有道理,要是阿部勒国主求亲不成心有不甘,与北蛮勾结,到时边境必起战事。”
段琼虽跪在地,却是挺起腰杆,直勾勾望向楚玄:“真有那么一日,微臣愿作先锋,亲率大军征战北境,纵是死,也要驱逐蛮子,还我大楚安宁!”
“段琼以祖上英魂立誓,来日绝不食言。”
楚玄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审视意味,“说下去。”
段琼舔了舔干涩的唇:“于私……微臣相信皇上也不舍得殿下。”
轻哼一声,楚玄往后靠着椅背,严谨的身板无形中多了些懒散与漫不经心,他伸出右手,看向自己的手背——
那里不久前曾受过伤。
“段琼,你可知,若不是太医院的白玉膏,朕这只手可就留下疤痕了。”
段琼呼吸顿了顿,尔后重重朝他叩头:“皇上,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朕要是想治你的罪,你早就死上百次千次了。”
这一剑,楚玄不是白受的。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惜的是他大费周折受了这一剑,到头来都是功亏一篑。
这怪谁呢?
楚玄冷笑:“段琼,你自认聪明,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又着什么急呢?”
段琼脸色顿时变得阵青阵白,对方话里的嘲讽几乎毫不遮掩。皇帝这是在嘲讽自己,原是想着阻拦楚瑶陷入背德的恋情中,结果没成想阴差阳错造成现在的局面。
倘若楚瑶知道北蛮那边的异动……
不,还有眼前这位。
段琼越想后脊越是惊出汗来,他太熟悉这对“姐弟”了,过去很多生死悠关的大事上,这俩人连心思都同个步调,说不定龙椅上的这位也——
国事当前,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段琼朝他重重叩头:“之前是微臣错了。微臣恳请皇上莫要将殿下远嫁,其余的,皇上要杀要剐,微臣悉听尊便。”
“哦?”楚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谁先前说朕会毁了她的?段琼,现在你跪在这里求朕,怎么就没想到你们那些伦理纲常了?”
这一句句,像一把刀,反复地剥下段琼心中那道墙皮。那些他自幼就坐在学堂里,听着夫子讲授“三纲五常”,不断用经理堆积起来的高墙。
一块又一块,段琼听着它们掉落的声音,终是合上眼,任由真实的自己节节败退。
“皇上,只要此次殿下逃过此劫,微臣此后只会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局外人,并愿皇上与殿下喜乐安宁。”
说完,他伏地长拜。
如果这样能换得楚瑶平安留在大楚,他当个“瞎子”又何妨呢?然而段琼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应,忍不住抬起头,年轻俊美的天子半垂着眸,俨然陷入思考中。
段琼暗自惊出冷汗,难不成他真的要拿楚瑶去换取和平么?转念一想,这并非不可能呀,楚玄是什么人?那可是从小隐忍负重,长大后手刃仇人的主儿,那种人真的会把感情放在皇位前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