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 是他挑起她的下颌, 慢慢地靠过来——
“少爷!”
隔着门,李顺儿的声音骤然打破这片旖旎。
楚瑶睁开眼,就见段琼正尴尬地看着自己。这情形,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倒真教人难为。
“少爷, 您在里头吗?有件要紧的事。”
楚瑶失笑地推了下对方:“先去看看吧。”
段琼不舍也无奈, “好,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轻啄了下她的脸, 起身去开门。
楚瑶看着镜子里满面绯红的自己,心里头像是卸了块石头,但又变得空荡荡。
迈出这一步……是对的。
有些话重复的次数多了,会成为事实,楚瑶不断地对自己说,今晚是改变她与段琼之间的关键,也是破解她与楚玄之间困局的关键。
怀着这样的心情,就算等再久也无所谓,楚瑶等着等着,眼皮渐渐变得重起来,她靠在梳妆台前眯上眼,直到一阵凉风从窗台吹进来,凉意令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瞬间惊醒后,楚瑶走上前关窗,才发现外头早已是月上中天。
段琼这一去也去得有些久了。
正当这么想时,他便回来了。
“夫人。”
楚瑶打了个呵欠迎上去,“怎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刚才门外有个人拍门说要找人,前言不搭后语,赶又赶不走,看门那几个怕了,才叫我过去,问了几句那人应该是脑子有点不清醒。”
这确实算不上什么事。楚瑶低头,带着几分赧然,“那……不如我们早些安歇?”
“夫人,今夜你先歇息吧。”
楚瑶怔了怔,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后者摸了摸鼻子,一副惋惜的表情:“方才我途经西院时,听到里头还有咳嗽声,娘这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你快去看看吧。”
“嗯,你先睡。”
段琼是孝子,母亲有疾,他去侍疾理所应当。楚瑶独自坐在床上,失落的同时又隐隐像是松了口气。
她就像站在独木桥前,底下是汹涌的河,理智不断鞭策她要赶紧走过去,但是千钧一发之际,桥自己断了。
不是她不够勇敢,而是事与愿违,她愿意过河,就看这条桥何时自己修复了。
然而,段琼这次在西院侍疾竟然持续了半个来月。
……
“听闻,老夫人身体抱恙已有些时日?”
段琼愣了下,随后恭敬地应道:“是,劳皇上挂心,家母是咳疾,已请了大夫,正在调养中。”
眼前,年轻俊美的天子正持笔作画,他轻轻瞥过自己的臣子,又埋头于石桌上的生宣,边说:“倒是难为你了。这腿刚好,家中又有事。”
“为人子女,自当为父母尽孝。”
“本来朝中的军务还要你多多参与,不过既然老夫人咳疾未愈,你还是先尽人子之孝,其他事待迟些她痊愈后再说。”
段琼作揖:“微臣谢过皇上。”
“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对了,这些日子姐姐如何?”
“回皇上,公主玉体康健,近日时常在读书,一切安好。”
像是随口一问,之后天子手中狼豪轻轻收笔,接过宫女呈上的棉巾擦手。
两名公公上前将桌上的画拿起,画中淡墨勾勒出飘逸的柳条,湖中三只鸳鸯悠然游湖,一副夏日柳鸳图栩栩如生。
“皇上,当年微臣就觉得您已是当世大家,如今更是得吴越之风精髓,远胜历代名画大师。”
“哈哈,驸马就别说些逗朕开心的话了。画画嘛,不过是打发时辰的玩意。”
旁边来喜也附和:“驸马爷说的可是实话,皇上,这画画,这天底下估计可没人能比得过您。”
楚玄不以为然:“这世上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绘画亦然。来喜,朕就命你,说说朕这幅画里的不足之处。”
这直接叫这位大公公犯了难,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皇上,您这画功了得,奴婢见识浅簿,可看不出有何不足之处。不过……奴婢听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三只鸳鸯,倒是少见。”
楚玄但笑不语,示意两人齐齐望向湖面。只见湖面确实游着三只鸳鸯,而且交颈戏水,关系融洽。
“虽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但自古也有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的美谈。来喜,你当然不了解,不过驸马——”
楚玄转头看向段琼:“你说,是与不是?”
段琼脸上掠过怔然,随后半低着头,应道:“古往今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好,‘齐人之福’也罢,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