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问陈若兰要做什么。
或者说,他想看看陈若兰又想出了什么点子。
陈若兰重新戴好头套,一只手握住时序的手。
时序低头,没有挣脱,不动声色地感受着毛茸茸的玩偶里,传递来陈若兰手里的温度。
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新奇。
陈若兰小跑了两步,来到一个小朋友面前。
她半曲着腿,从时序手中拿走一只气球,递给小朋友。
她说:「今天是这位大哥哥的生日,送你一只气球,你能祝大哥哥生日快乐吗?」
小朋友开心地接过气球,奶声奶气地对时序笑:「祝大哥哥生日快乐!」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时序的笑容干在脸上,他垂下眼睫,感受着手里气球不断挣扎着要飞走的力量,他动了动嘴,最终温柔地冲着小朋友说:「谢谢你。」
陈若兰如法炮制,将几乎所有的气球都送了出去,还剩下最后一只。
时序陪着她,寻找最后一位小朋友。
哪知陈若兰摇头晃脑的举着气球,先是转了个圈,然后郑重其事地递到时序面前,软糯快乐的声音从毛茸茸的头套里漾出来:「喏,祝时序小朋友十七岁生日快乐!」
那一刻,时序想起陈若兰转学来的那天做的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出自曹植《美女篇》——『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陈若兰。」他看着小熊玩偶眼睛里隐约透出的陈若兰的身影,她的笑颜在时序的眼中绽放出一朵花。
「谢谢。」
-
陈若兰用她的劳动成果,跟领班讨价还价,要了两张乐园的门票。
两人一直玩到傍晚关园。
本来陈若兰扮玩偶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结果玩激流勇进的时候又被淋成了落汤鸡。
她趁着时序不注意,偷偷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可时序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玩过山车眼睛也没见多眨一下,如今——陈若兰凑上去,踮起脚尖闻了闻时序,一点出汗的味道也没有。
「你喷香水了吗?味道好好闻。」陈若兰又不自觉多嗅了会。
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
陈新国是劳动的汗水味,结实的肌肉上挂上一层秘密的汗水,最后都结成收获的果实。
招待所的客人往往带着一股烟味,烟味掩盖了他们脸上岁月浸染的痕迹,却在前台久久挥散不去。
表演班里的同学身上是汗水、香水与金钱的味道,她们刻苦努力,她们也光鲜亮丽。
而时序的味道不一样。
「没有。」时序没想到陈若兰离得这么近,一转头,几乎与她的脸相碰。
发尾扫过陈若兰的鼻尖,她猜测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陈若兰问。
「要来我家吗?」
「啊?」陈若兰没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却也没有与时序分开距离。
「你可以来洗个澡,试试洗发水。」时序平静地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你父母在家吗?」陈若兰盘算着,「我是不是得拎点水果呀……」
「没关系,只有我自己住。」时序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肯再多说别的。
时序家在港城市有多处房产,他住在离学校最近的这套。
是套独栋带院小别墅。
她现在租住的是个老破小的一居室房子,房租不贵,设施也只能算是能住人。
而时序家就不一样了,从装修就能看出主人的品味。而且,光时序的卧室都比她现在住的房子都大。
「这么大的房子。」陈若兰夸张地「哇」了一声,开玩笑道,「就你自己住,不冷清吗?」
「都习惯了。」时序说。
冷清才是他们家的常态。
陈若兰却纠正他,到处都是被阳光浸润过得痕迹,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果是她能住在这里,每天都会笑醒。
她在浴室里,看着写满英文的她不认识的瓶瓶罐罐,窘迫地连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露都分不清。
最后还是靠辨别出时序头发上的味道,认出了洗发露。
她默默背下这些英文。
洗完澡,时序已经将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外面。
「都是我没穿过的新衣服,你先换上吧,等洗衣机把你的衣服洗完烘干再走也行。」
陈若兰看着衣服上的商标,哪一个都是她听说过没见过的大牌。
她将吹干的头发挽起,换上时序的T恤。
他的衣服宽大且长,松松垮垮抵在陈若兰的大腿上。
陈若兰光着脚趿着拖鞋,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把浴室里的头发打扫干净。
而时序端着一杯温水,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家里有了一点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