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柔软:「时序,谢谢你。其实我刚才真的很害怕,怕我没抱住李红梅就从我眼前摔下去。」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着:「有你在,我真的很安心。」
时序脚步微顿,拖着她膝盖的手掌无声收紧,将她往背上掂了掂,不发却愈发平稳。
路过一家三口的游客,陈若兰听到小男孩与母亲奶声奶气的对话。
「妈妈,那个哥哥在背着姐姐耶!」
「因为哥哥很喜欢姐姐呀,等你长大了,也可以背着喜欢的人。」
「那我要第一个背着妈妈,等我们再一起来爬长城!」
陈若兰有些害羞,整张脸几乎要埋进时序的衣领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似乎是在低笑。
「别躲了。」时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再躲就要闷坏了。」
陈若兰恼羞地在他肩上轻咬一口,却只换来时序更愉悦的低笑。
李红梅没回大巴,导游说是先去医院做检查了。
陈若兰俨然成为了英雄,就算大部分游客没看到她的壮举,老太太们你传我我传你的,等陈若兰上车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车厢里自发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就连导游都偷偷拍下陈若兰的照片,说亲眼目睹了一场壮举。
返回老年公寓的大巴上,卷发阿姨热情地邀请陈若兰一起加入她们唱歌的队伍。
陈若兰终于恢复过来,只不过唱歌时声线还有点疲倦,也被掩盖在了大家激昂的音乐声中。
李红梅在晚上的时候回到了老年公寓。
医护人员检查后确认,除了身上有轻微的擦伤,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陈若兰正在整理房间,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见李红梅走进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衣服都整整齐齐。
「姑娘,」李红梅深深鞠了一躬,「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根本走不出来。」
陈若兰连忙扶住她:「李阿姨您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红梅直起身,布满皱纹的手紧张地拉扯着衣角,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轻声问道:「你说拍视频的事,是真的吗?我爱人的事真的可以放在网上让更多的人知道吗?」
「当然!」陈若兰答应着。
她都想好了,即使时序不会答应,她本人的账号也算有点粉丝量,再不济,她宁愿自掏腰包也会完成李红梅的愿望。
「那好。」李红梅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挺直腰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我从头到尾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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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梅第一次见到许朝阳时,她刚满七岁。
瘦弱的男孩被村里孩子推倒在泥坑里,哭得满脸是泪。她抄起路边的砖头就冲了过去,凶得像只小豹子。
「谁再欺负他,我就打断谁的腿!」
后来许朝阳总说,那天泥水混着阳光照在李红梅身上,就像是上天专门派来保护他的神仙。
李红梅脾气臭,全村都知道。但对许朝阳,她永远留着最后一点温柔。
初中时有人笑许朝阳是「李红梅的小赘婿」,气的李红梅直接冲上去跟对方又挂了彩。
「你别总为我打架。」十八岁的许朝阳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李红梅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嘴硬:「谁让那群王八蛋背后嘲笑你。」
「我要当兵了。」他突然说,「去西藏。」
李红梅的骂声戛然而止。
明媚的阳光里,她看见男孩眼底映着自己的轮廓,曾经孱弱的肩膀不知何时已能投下将她笼罩的阴影。
许朝阳走的那天,李红梅没去送。
她躲在村门口的槐树后面,远远望着许朝阳坐的车辆越走越远,哭得发抖。
直到邮递员送来封信,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笑脸,信里写着:「等我回来,换我保护你。」
西藏的来信总带着时差。李红梅攒了个铁盒,里面装着盖满高原邮戳的信纸。
许朝阳说哨所的格桑花开了,说巡逻时遇到了雪豹,说想吃她亲手包的白菜猪肉大包子。
有次信封里抖出几片干枯的花瓣,信上写着:「想带你看这里的星空和花海,很美。」
第三年,许朝阳探亲回来时,向李红梅求了婚。
他单膝跪在地上,捧着一只金色的戒指,耳朵通红:「嫁给我吧,虽然我现在只有这个,但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
没有婚礼,他们在村里摆了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