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那些衙役找到你就不妥当了。”晏姝取出来点心,递过来水囊:“您老人家先吃饱喝足,事急从缓,远道而来,好好歇一歇。”
晏姝说完就下了马车,贺五跟在晏姝身边,两个人慢腾腾的在不远处走着,等这边盐农把盐都交上去,再行色匆匆的离开。
并没有人为陆召和那个小女娃说一句话。
这也是人性,毕竟他们并不能改变什么,还可能因为多嘴给本来就贫寒的家庭带去不可承受的伤害。
只是,这般各扫门前雪的态度,只能助长这些贪官污吏的轻蔑心。
日暮西山,晏姝回到马车上,老汉听到脚步声立刻后退到角落里跪着。
晏姝上了马车,水囊没动,点心也没动,再看老人家跪着,心里五味杂陈,让贺五进城。
城门口,贺五递上了路引。
衙役看着路引,好奇的打量着平平无奇的马车,将信将疑的问:“你说这里面坐着的贵人是国安公主殿下?”
“正是。”贺五说。
衙役嗤笑:“你咋不说是皇上和皇后微服私访……”
话音未落,贺五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让管这里的人,立刻来迎接公主殿下,慢一慢,治大不敬罪!”
说罢,甩开衙役,低喝一声:“滚!”
马车里,老汉傻眼了,可内心又被狂喜充斥着,颤巍巍的问:“贵人是、是公主吗?”
“老人家,我确实是国安公主,也是傅家的儿媳。”晏姝说。
老汉喜极而泣:“我家柱子入行伍在傅家军啊!公主,公主给我们一家子做主啊。”
说着,老汉跪着爬过来,磕头在地。
晏姝再次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老汉:“您老该放心了吧?吃完这些点心,多喝点儿水,吃饱喝足了再细细说。”
“是,是。”老汉大口小口吃着点心,咕咚咕咚喝着水,那样子恨不得一口都吃完,公主说了,吃完了才能说。
外面,急匆匆赶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跪在马车前面,恭迎公主殿下。
晏姝隔着帘子说了句:“平身。”
贺五赶车入城,这些官员跟在马车后面跑,到了驿馆门口,晏姝下了马车,老汉紧随其后,驿馆里早就安排好了,晏姝住进了最好的小院,仆从一应俱全,忙里忙外。
贺五站在门外,这些官员也都等在这里。
晏姝请老汉坐下,问:“老人家,现在可以说说了。”
老汉说起来了一家人的遭遇。
他一辈子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入了行伍,小儿子李茂生,乳名柱子,入行伍就在傅家军中,五年前,大儿子和二儿子先后传回来消息,战死在北望山,这五年来,小儿子一直都没消息,老汉的妻子受不了丧子之痛,一根绳子吊死了,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带着孩子改嫁,小儿媳妇两年前染了疫病去世,只留下了小孙女相依为命。
晏姝听得落泪,反倒是老汉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生活的苦难让他都麻木了。
“我和小丫相依为命,去年去采岩盐,不小心摔坏了腿。”老汉说:“可是,小丫只能依靠我,我要挺住。”
晏姝用帕子拭泪:“我是傅家掌家媳,傅家军虽然不在傅家手里了,但傅家军在,傅家人说句话就必定管用。”
老汉抬头,眼里都是希冀:“贵人能找到我家柱子吗?”
晏姝不敢保证,北望山那一战死了太多人,但这样的话怎么忍心对面前的老人家说?
“我这次就是去北望山,您尽管等我回来。”晏姝说:“眼下,小丫的事,我要给您一个交代。”
老汉眼圈泛红:“不为难贵人,只要小丫能回来,我带着小丫回去,再也不卖盐了。”
“您老坐稳。”晏姝扬声:“贺五,让他们进来。”
贺五扫了眼这几个人,一个个肥头大耳,若说这些人是清官,瞎子都能看到日月星辰了!
晏姝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衣衫褴褛又赤脚的老汉。
这几个人进门看到这景象,就知道惹祸了,可是他们现在谁还敢往外送消息?
“微臣宝泽府尹郑中泰。”
“微臣太溪县县令姚士忠。”
“微臣宝泽府盐事监理张鹏。”
三个人跪下给晏姝请安。
晏姝看着三个人,没做声。
三个人跪在地上就不敢动。
老汉见晏姝喝茶,是真的在喝茶,慢条斯理的样子,显然是给这几个人下马威,心里头总算安稳点儿了,公主虽没有官阶,可天家人本就是主,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
一盏茶用完,晏姝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动作很轻,瓷器碰到桌子发出来细微的声音,偏偏这声音对于跪着的三个人来说都震耳欲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