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讲。”
“哀家想请大人,找个人。”
这样的要求,季无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随即又顺着她的话问道:“此人是娘娘的什么人?”
萧姝未沉默了。
季无虞便只得再另外问道:“那大概特征呢,比如说男的女的,还是……”
“是男孩。”
季无虞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奇怪,总觉得像是长辈称呼晚辈尤其是,自家小孩的?
季无虞试探性地问道:“那是娘娘的……家人?”
这话说完,萧姝未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季无虞大惊,不过她向来有在身上备帕子的习惯,便拿出来递给了萧姝未。
望着面前这一只攥着帕子的手,萧姝未徒然扣住,将其扯了过来,离她极近,她的眼含满泪,“季大人,他今年约莫二八,也可能大一些,肩颈处有一颗小痣,只有这些了。”
季无虞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不过……
“为什么是我?”季无虞问道,“北辰愿为太后效力之人不在少数。”
“当年那贼人逃窜的方向便是南边,”萧姝未叹了口气,“哀家知道季大人如今执掌户部,大刀阔斧,其中最先开始的便是户贴重编,所以,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户口册籍这一块基本上都是秦垦在主持,季无虞放心得紧便也甚少过问,而且,南楚十六左右的男丁,这找起来……
“工作量也太大了。”
季无虞小声嘀咕了一句。
听到她那一声抱怨的萧姝未,淡淡一笑,“南北贸易往来我朝所取之关税,北辰可让利一成。”
季无虞的眼睛瞬间亮了片刻。
南楚向来在对北贸易一块卡得极死,可若是放开互市,这让利的一成那就是哗啦啦的钱啊。
“哀家知这天下入仕者,追求不外乎钱与权两者,大人若是前者,这一成之利大可自行取去,若是后者,这一成之利大可为大人的官途开路,总而言之,随大人怎么用。”萧姝未道,
“而哀家,只要答案。”
…………
已经是第八天了。
祁澈脸上与身上的伤都已经结痂,他倒在不知是南楚人还是西氐人的尸体上,望着被鲜血与炮火洗礼过的大地,断箭残戈散落一地,浓浓烟尘缓缓升起,与夕阳的残辉交织在一起,刺得人眼睛直生疼。
他好累。
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都仿佛被这场战役抽去,他仿佛马上便要在这世上沉沉睡去。
阴霾之下,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祁澈!”
“祁澈!祁澈你醒醒!”
祁澈含着血的嘴角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苦涩的笑。
“无明……”
“你没事吧?”
无明任他借着自己的肩膀,吃力地坐了起来。
祁澈吐出一口血,只觉得伤口又在扯着直生疼,他哑着嗓子,血与肉在喉间混着,“人都死光了吗?”
无明心脏一阵刺痛,她不知道这个曾经尚在繦褓之际便笑得朝她招手的小孩,如今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躺在尸山血海还能冲她笑之人。
“都死光了。”
无明抱着他,泪水从素布之下滑落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无明哭,祁澈本紧紧抓着无明的手,伸过去想要为她拭泪,指尖沾着的血却染红了无明眼上绑着的素布。
祁澈收回了手,他的眼睛一阵湿润,温热的感觉使他恍惚觉得好似又被鲜血糊脸。
“无明,我好饿……我好饿……”
无明从腰间拿出一个饼子,上头沾满了泥浆和血液,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给他的时候,祁澈却直接啃了一口,他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祁澈的胃里翻江倒海,酸涩的液体如刀般刺向他的五脏六腑,他蜷缩着身子,嘴里不断嗫嚅着:“我想回家,姐姐,我好想回家。”
无明抱紧了他不断地拍着祁澈的背,终于在祁澈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好像听见了不断靠近的马蹄声,以及那一句,
“臣左营总指挥使杨旷,救驾来迟了!”
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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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虞刚回郅都,南北两国互市通商便提上了日程,作为这次出使最大的功臣,皇帝率群臣于宣政殿上为其接风洗尘。
躬拜叩首,大礼行过后,御座下站立的张德贵便开始代行圣渝。
旁的只是例行套话,直至最后一句“特擢至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出,宣政殿内便是一阵交头接耳。
季无虞正式出任户部尚书,在众臣眼中不过是迟早的事,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同,那是能直接入政事堂与众相合议政务,是真正地站在了南楚权力正中心。
今早季无虞刚下马郅都,流水似的锦缎珠宝被送去了季府,可再多的赏赐,都不及这样一个名衔给人的震撼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