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升犹豫了。
当年自己父皇还在的时候,南北开战,这是辜家历史上唯一的一次败仗,甚至当时辜家所统领的虎骁军,还传出了通敌的嫌疑。
是了。
一向战无不胜的虎骁军,居然被北辰打得个屁滚尿流,谁听了这事,都会怀疑定然有猫腻。
可偏偏辜老将军于紫宸宫外负荆长跪,咬碎了牙,都只说是自己决策有误。
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祁升,刚好来紫宸宫被楚明帝唤来商议政事,他望着跪在宫外的戎安侯辜鸿,虽心里疑惑,却还是走了进去。
楚明帝抬头,看着了祁升,脸瞬间便垮了下来,“辜老将军在外边。”
祁升不知他为何会生气,只愣愣地点了头,“皇儿看到了。”
“看到了你不去把他请过来!”楚明帝把手中札子一扔,似乎很是生气。
祁升实在不解,明明是他不让辜鸿进来,怎么还朝自己撒气?
可那是自己的父皇,祁升只得是又折返,来好言相劝,
“辜将军,您先起。”
辜鸿想起方才从自己身边掠过的祁升,便猜出这是楚明帝的主意。
一句“臣不敢”使得祁升不由得皱了眉,他道:
“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侯爷,你这是抗旨!”
戎安侯爷,
那可是在马鞍上过一辈子的人,一身的反骨,当时心里大抵想的是,
连你老子的旨都敢抗,更何况是你的。
“南定,进来。”
祁升转身回头,楚明帝负手而立,威而不怒。
“父皇……”
楚明帝一脸恨铁不成钢,唤了宫人给戎安侯取下藤条,又递来大衣放到祁升手里,只差没指着戎安侯让祁升来给他披上了。
祁升,那愣是半点没看出来。
辜鸿自己站了起来,接过大衣披上,走到楚明帝面前。
祁升被轰了出门,殿内只楚明帝与戎安侯两人。
暮霭沉沉,宫人已早先点上了烛火。
楚明帝望着他身上被藤条被划伤的红痕,心里不忍,便叹了口气。
“辜家满门忠烈,朕从不疑南定会叛国,你又何苦这般……”
“臣不为辜家而来。”
辜鸿刚一说完,楚明帝便猜出他今日的意图了,沉了脸,说道:
“北辰指名要他去,朕怎敢不放人?”
“臣现在便带虎骁军……”
砰!
“够了!”楚明帝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辜南定!虎骁军刚打了败仗,若非是唐遥旭,你和你那剩下的三千精兵只怕都要死在徐州!”
“那小言怎么办?他才十六岁?”辜鸿此刻全然不顾礼法,与楚明帝叫板,“他只身一人远去北辰为质,他……”
砰!
楚明帝又一次重拍桌案,指着辜鸿的鼻子就骂道:“辜南定!你以为朕不愿他回来?他是我阿姊唯一的孩子,他还是我和章和看着长大的,他……他,”
不知是提了谁的名字,楚明帝说着说着都哽咽了。
可他是皇帝,头上顶着的冕冠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朕在登基的那一日起,便同你说过,朕的一言一行,丹书青史,无一不载。”楚明帝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朕何尝不念着他,可朕已经失去了中土十二州,不能再失去南楚的民心了。”
辜鸿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他伸手扶住了楚明帝的肩。
“罢了罢了。”楚明帝摆摆手,转而又道,“朕听闻振越今日好生闹了一番。”
“已经被关起来了。”
楚明帝一挑眉,“仅此而已?”
“还打了一顿。”
楚明帝一怔。
这确实也是辜鸿能干出来的事情,叹了口气,说道:
“对他好些吧。”
毕竟辜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出去吧。”
房内的事,祁升是半点不知,被自己的皇帝老爹晾在前殿大半个时辰后,被唤到了内殿,见着楚明帝的第一句是问,“父皇您……真的打算把他留在北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这事上吃了大亏的楚明帝拉过祁升的手,没回答他,转而让他平日里没事多去辜家走走。
“可他们家现在办丧事呢。”
楚明帝沉默了。
“滚出去。”
…………
“辜家是我朝开国元勋,当年太祖所率领的军队遭齐兵围剿,也是辜家太老爷子舍命相救才得以侥幸得生。”
坐上了皇位的祁升隐约从先皇的话里里读懂了他的教诲。
辜家可以被打压,可以被排挤,甚至可以被孤立,但,
“不可绞杀。”
丘独苏隐去了眼中的狠厉,低声说道:“辜家自可留,但陛下要拿什么来与摄政王相拮抗呢?”
祁升眸色一沉,只道:“先生可有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