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上的人影活动着上半身,骨节一阵咔咔作响,片刻之后,身形整个大了一圈的男人从屏风后信步迈出,鹰隼一般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耐烦。
他走近沈听澜边上,竹叶青上前观察片刻,没再动了。
男人将沈听澜打横抱起,走向床榻,把人安置在床上,盯着沈听澜的脸,又饶有兴致地想起了密信里旁敲侧击询问的“夺妻之恨”。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怎么分得开啊?”
他规矩地坐在那里,身上用以掩盖的药粉已然失效,竹叶青狐疑地慢悠悠向他靠近。
男人站起身,撤回桌边,还没来得及享用自己的烧鸡,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一拍桌子,心说今晚是造了什么孽了,有完没完?
他阴沉着脸起身,走到房门边,“砰”地把门推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门外的下属看着这剑眉星目满眼阴翳的男人一愣神:“谢将军……?”
随即又想到自家统领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技巧,他忽地噤声,长话短说:“统领,少帝微服私访,已经动身了,此刻车队已经出了国都城门。”
易容成谢蕴的万统领猝然瞪大了眼睛,怒发冲冠:“**的!姓沈的,就知道你今晚是来算计老子的!”
门口的下属:“?”
还说你不是谢将军!
*
江南暗潮涌动,正在南下途中的应青炀并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糟心事等着他。
反正所谓的权贵八卦,已经在两位当事人或不解或遮掩的态度下,再次被埋藏起来。
在此事中唯一得利的是即将升迁的陈副将,连干活都觉得喜气洋洋。
应青炀深觉陈副将是个能人,如此超前的精神状态,和这人偶尔聊上几句都让人觉得醍醐灌顶。
谢蕴很不爽,非常不爽,借着两人相熟的契机,在江枕玉面前上眼药:“你就这么看着姓陈的和小殿下相熟?”
这招数似乎已经用过一次了,从前就没什么效果,也没办法,谢蕴此人向来不懂变通。
江枕玉只是微笑,并开口刺激谢蕴那一刻维持了二十几年的少男心,“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谢蕴翻了个白眼。
心说他还不知道这老狗币是什么人,嘴上说得再不在意,实际上心里都要酸得冒泡了吧?
看见那眼神了吗,随时随地都紧盯着那个刚刚病愈的少年,片刻都不离眼。
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前朝小殿下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江枕玉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坐在马车里,膝盖上放着几张绢纸。
谢蕴嫌弃地策马从车窗边上挪开,应青炀骑马驰骋的样子便更清晰地落在江枕玉眼底。
他又把帘子往上挪了挪,方便自己一抬眼就能捕捉到少年人的身影。
应青炀谨记着之前策马弄伤大腿的悲惨事件,南下的路上只是偶尔会下车策马,大部分时间会拉着江枕玉一起。
今日两人没有同行,是因为江枕玉之前派人去整理的地契单子交上来了。
绢纸上是罗列的属于太上皇的私库,他准备给应青炀看看,让应小殿下先选一块地方落脚。
可惜地契太多,江枕玉划去了一些可疑的地方,比如河西水榭亭,姑苏园林,江北行宫。
咳,这些地方都是人尽皆知的前朝皇室私产,就算是皇亲国戚,掌握这么多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以后都是应小殿下的囊中之物,现在暴露出来有点为时过早。
江枕玉思索间,车队停下休息,应青炀也跟着下马。
他三步并作两步抬脚上了马车,脸上喜气洋洋的,“枕玉哥!陈副将刚刚和我说,再过一天左右我们就要在运河边上转水路了!”
江枕玉拿起巾帕给他擦了擦滴落下来的汗珠,他盯着少年上扬的眼角眉梢,忽而慢悠悠地开口:“陈副将说,陈副将说,我们阳阳知不知道这几天喊了几次陈副将了?”
江枕玉原本有将陈副将调来给应小殿下做下属。
阿墨的武力足够保护应青炀的安全,但这人在做事方面基本上一窍不通,一文一武才能避免应青炀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应小殿下未来可是要在大应发展商业蓝图的人,没几个得力的手下怎么行?
但看最近的情形,他又有些犹豫了。
应青炀歪了下头,桃花眼里忽然浮现少许揶揄,他托着长音道:“江兄——你这是打翻醋坛子了吗?”
“嗯。”江枕玉语带笑意,也不隐瞒,他屈指剐蹭了一下应青炀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