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她的声音越冷,语气越激动,心,也越恨。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点疾言厉色,可是细听,那点疾言厉色底下,是带着哭腔的。
尖利的女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显得空洞又悲哀。
对于她的指控,简父没有反驳,他了解自己的女儿,他女儿也一样了解他这个父亲,否认没有意义。
他收敛了刚刚的作态,重新变成了那个积威甚重的一家之主,声音狠厉地诘问道:“既然你这么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为什么要让他出生,为什么不让他彻底消失?”
这个孩子若是正常出生在陈家,他们和陈家的联系会更加紧密,这个孩子若是始终不曾存在不曾出现过,他也能利用陈家的补偿之心好好运转,为简家牟取最大利益。
但千不该万不该,出现眼前这样让两家直接反目成仇的局面!
在他看来,心狠的人不可怕,像他女儿这样愚蠢才最要命!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试过让他消失?谁知道他的命这样硬!”
听到父亲无情的责问,简曼突然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一般,嘶声痛哭起来,哭声中满是无法宣泄的委屈。
她怎么没想过打胎呢?
她根本就不愿意为畅哥以外的男人生孩子啊!
可是在星际法律中,打胎是犯法的,她又不敢在帝都的黑市打胎,生怕走漏了蛛丝马迹。
所以她才会假借伤心之名,带着贴身侍女躲去了一个偏远星球。
她对那个陌生星球的黑市完全不了解,哪里敢躺上那里的手术台,让没有医生执照的人在自己身上动刀呢?
没办法,她只好让侍女给自己买了药,在家里吃。
她至今都记得吃下那打胎药后,那种仿佛有人拿着尖刀在她肚子里翻搅的生不如死的剧痛,看着自身下不断涌出温热的,红得刺目的鲜血,她头一次生出了“自己可能会死”的恐惧。
可是更让她绝望的,还在后头。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在自己受了那样大的痛苦之后,那个孩子居然还在自己肚子里……
像个怪物一样,就是不愿死去。
荒谬又让人疯狂的事实,让她对肚子里的那团肉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可是她不敢再吃一次药,不敢再体会一次那种非人的折磨了!
而且她的侍女也说,那药吃多了,很可能会影响她日后的生育。
她还想为她真正的爱人生儿育女,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上出现这样的缺陷?
所以她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就出现了今天的局面。
简曼心里忍不住怨恨起楚霖来,当初让她受那样的痛苦就算了,现在又出现在她面前,害得陈家对简家生恨,还带累了她的名声。
他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简老爷子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额,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直到空气中哭声渐停,他才缓和了胸口堵着的那口火烧火燎的郁气。
他直视着简曼,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今天找她来的目的,“既然这局面是你惹出来的,那由你来收拾,总不为过。你总不会希望我们简家真的烟消云散,分崩离析吧?简家若是倒了,你那靠着简家青云直上的丈夫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纵使这两人互相了解,简老爷子要拿捏自己女儿的软肋那也是一拿一个准。
简曼就算对自己的父亲有再多的怨怼,也不能完全割舍掉父母对她几十年的养育和疼爱。
更何况简家的风波对她爱人李畅还有她的那一双儿女,已经多少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
不管是论利益还是谈感情,她今天都不得不答应她父亲的要求。
“您想让我做什么?”因为刚刚痛哭过,简曼的声音显得很暗哑。
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简老爷子的态度更加温和了。
他拿起桌上的瓷杯,撇了撇茶末,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缓缓说道:“陈家既然只对简家的人出手,却没有对罪魁祸首的你做任何泄愤之举,说明他们对身为楚霖生母的你,是有所顾忌的。”
“既然陈家怒气的症结点全在于那个孩子,那么只要楚霖原谅了你,甚至愿意接纳你这个母亲,那陈家就算再生气,也会收手。”
他这段时间之所以没有急吼吼地上门解释求饶,也是想让陈家的人先发泄一番怒气。
等到陈家的怒气散了一些,他们再从楚霖身上着手,若是拢住了楚霖,别说他们简家这段时间的损失能弥补回来,说不定还有比原先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简老爷子眼睛里划过一道精光。
血缘关系是天定的,无法割舍的缘分,一个从小就缺失父爱母爱的孤儿,哪有不憧憬母亲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