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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鲜(34)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余杨答非所问:“春桃的事摆平了。”

周小荻又惊讶又高兴:“真的。”

余杨勾了抹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他伸手抱着周小荻说:“等我们把这边的事儿忙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夷陵,我们去夷陵旅游。”

他说着,抱着周小荻却紧了。

周小荻知道余杨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他既然不说,那她也不愿意重新掀开他的伤疤,既然他要去那就去吧。

反正去哪她都跟着。

————

吃过午饭后,WB里那些不实的报道已经被撤下来了,可是页面上还有零零散散关于春桃信息模糊掉后的新闻。

周小荻坐在电脑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在比较热门的那条微博上回复道:“在这个案件里,春桃并不是我们需要拿着放大镜去仔仔细细挑刺的人,她只是一个受害者,若是能选择,她也不愿意这些事情的发生。你们问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不知道最基本的生理知识。马山县地处广西偏远地带,镇上的小学启蒙晚,到了初一才开始学习英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小学的老师不足四名,他们每日为准备各个主课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关于生理知识的授课?其次,我们要问的不是春桃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是该问那些人为什么把魔爪伸到这些孩子身上。父母固然失责,却不是原罪,在这样悲痛事情发生之后,请停止对这个孩子的人肉搜索,如今她已经伤痕累累,我们要做的是替她疗伤,而不是冷眼旁观的给她伤口上撒盐。”

将这些话打完,周小荻站起身,靠在窗户边,看着屋外的天空。

湛蓝、深邃、纤尘不染。

苍穹之下,房屋树立,山水弯弯绕绕,工厂的烟囱喷着白烟,马路上人来人往。她站在上方,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单调的人而已。

可要是她走下去,同任何一个人打一个招呼,才能感受到他们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每个人是一个世界,每个世界又相互影响。

所做的恶,会伤害别人,会毁掉一个脆弱的家庭;所做的善,会帮助别人,拉住踩到泥泞的人,提醒一声“小心些”。

不论做什么,我们都不是上帝,都不能将心里关押的猛虎释放出来,这个世界脆弱而美丽,需要每个人悉心呵护。

周小荻的评论在评论里像是引路石,那些激进煽动人心充满讥笑的评论慢慢被压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谴责那些黑白颠倒的人。

错的不是春桃,可承受罪行的却有春桃。

还有些找出早上的媒体报道,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放出嫌疑犯的照片,却任由受害者的照片满世界流传。

虽然为时不早,可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

九月3日,马山县人民检察院宣判:

被告人郭建军,男,1983年7月28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

被告人张田文,男,1979年6月4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

……

及以上五人,根据被告人轮/奸犯罪事实、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严重,判处有期徒刑10年。

————

再见到春桃的时候是在火车站,时间飞逝,一晃就到了九月七日,判决书下来了,周小荻和余杨也准备离开。

同时准备离开马山县城的还有春桃和姚母。

春桃的肚子已经消了,堕胎的那天是周小荻和姚妈陪着去的。进手术室前,周小荻给春桃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糖,她含在嘴里就躺在手术台上。

姚妈的眼泪一直没止过,周小荻站在走廊上点着一根烟,没抽就静静的看着它燃着,直到一烟盒的烟都被燃尽了,手术台的门才被打开。

周小荻和姚妈走进去,春桃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下的枕头上凝着化了的红褐色的糖浆。

草莓味的,是她痛极了吐出来的,像一滩粘稠的血落在白的耀眼的病床上。

春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往广州的火车先走,她坐在硬硬的深绿色的皮椅子上,朝窗外招着手:“周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

火车快开了,车厢慢慢朝前驶去,周小荻在外面跟着,笑着挥手:“你想什么时候见面?”

“今年寒假好不好?”

“好。”

“你来广州找我玩,我们住在……”

周小荻奔跑的脚慢慢停住,春桃的声音也被火车的汽笛声掩过。周小荻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不那么脆弱的人,可她现在鼻子一酸,眼泪就快下来了。

余杨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说:“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想哭,春桃走了也是好事。”她声音有些哽塞,将喉咙里的话堵住了。

就是她和春桃再也见不到了。

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那些参与到她生命不好的事情的人最好都消失,然后让时间的新鲜感填满她的伤口。

周小荻自然懂得这道理,可懂得归懂得,是理智,不舍得是不舍得,是感情。

余杨叹了口气,紧紧的握住周小荻的肩头:“走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周小荻抹了抹眼泪,转身和余杨一道离开。

火车站里面种的香樟树落了一地的红绿色的叶子,树梢上冒出许多新鲜幼嫩的芽。

是啊,时光挨着挤着,慢慢将凝着身上的疤都会挤掉,长积累月新生的皮肉最终会和原来的没个两样!

溺鲜05

夷陵的九月格外的热,虽然处在长江的边上,可炽热的阳光将低峦叠翠的城市翻过来覆过去烤了个焦脆。

一下车周小荻都觉得不行了,脑袋上闷了层汗,脑袋昏沉沉的,走在前面的余杨背着一个大包遮住大半个身子,一手拉着手提箱一手拉着周小荻。

昨晚睡在卧铺的时候周小荻就觉得有点儿冷,但是也没怎么过意,哪想到第二天便感冒了,吃了药之后人也是软绵绵的。

余杨招来一个的士,将手里的、背上的东西塞到后备箱,拉着周小荻上了车。

她感冒了不能吹空调,余杨将车窗摇下来,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周小荻身上软绵绵,任着他折腾。

直到车行驶到一片别墅区,车才停了。

别墅建在山腰上,在层层叠叠的绿树之中错落有致的坐落着,小区门外白色围栏上挂着烫了金的铭牌。

被太阳光照的有些晃眼睛,周小荻揉着眼睛朝后退了一步。

余杨带她走到树荫下,刚要掏出手机打电话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拨号的手顿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周小荻的额头:“现在还难受么?”

“难受。”整个人像是一团刚摘下来的棉花一样,风一扑就能倒了。

余杨抿了抿唇,看着她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去歇歇,改天再来。”

周小荻点点头,她也不想这么早见到余杨的家人,加上她现在病了,去了倒是给人家添不少麻烦。

余杨决定好了,将包放在周小荻身边,周小荻坐在树坛的瓷砖上面,低着头脑袋一晕一荡的,余杨站在路边拦车。

从来没发现感冒是这么难受的事,从远处吹过来热又闷的风蹿到肺里像一根针一样刺着,再低着头便觉得心肺里一直难受,她有些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她从树坛边挪下身子,捂住自己的心口想要把肚子搅得翻来覆去的内脏都吐出来,正难受的时候,头顶的光黯了黯。

她眯着眼抬起头看到一个相貌姣好的中年女子。

她伸出手,抹了抹她的额头,有着和余杨一样舒服的体温,然后问道:“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