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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兮已往(16)

作者: 玉橙 阅读记录

子兮盯着眼前的俊脸,他神情平淡,虽然自己的动作突然,然他面上却无丝毫变化。这般镇定,非常人所能及。然此刻,她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昨夜,月色笼罩之下,她便觉得他脸色白的有些不太正常。方才,他又背光而来,她只顾与他斗嘴,也并未注意别的。只是方才那一瞬,让她捕捉到了那一点不寻常。

他的脸色确实很白,耳后那一点红便更惹人注意。先前有耳边碎发挡着,她看的不真切,可风吹拂起碎发,这一点红便有些刺眼。

☆、命不久矣

一般人定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

子兮伸手抚上他的脸,这个动作,使得兰彧之外的所有人心中一惊,他身后的那名女子更是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子兮。她竟敢如此轻慢公子,实在大胆。

他的脸冰凉。

她的手移至他耳后,那颗“红痣”是平的,然其看着却是立体的,它是热的,比她的手还要热,甚至已有些烫手了。

她的眼神渐渐染上怜悯。

原本淡漠的兰彧突然打掉她的手,正欲起身,然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内力逼迫他坐好,她知道,他现在不是她的对手。

她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腕上,伸出食指,在手腕左侧缓缓滑动,脉象平和。

她食指与中指加一分力重复之前动作,脉象变了,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般,在反抗她的力道。

子兮无力地闭上双眼,无人可窥探其眼中情绪。

兰彧面无表情地站起,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欲离去。

“你都知道。”子兮赶在他迈步前开口。

兰彧顿住脚步,却未发一言。

“你不在乎吗?”子兮仍旧闭着眼,她看不到他微微动了动唇。

在乎?他何尝不在乎,可他在乎有用吗?能改变什么吗?

“你没努力过,又怎知无法改变?”可子兮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你怎知我没努力过?”兰彧讥讽地笑,可那笑又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那为何又要放弃?”她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再次染上怜悯。

“不然呢,又能如何?”兰彧再次讥笑,她又怎知他经历过什么,有何资格质问他。

子兮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许久,他也毫不避讳地回视,只是那同样的眼睛里却没了先前的温润,它是那般冷漠。

“交给我吧!”

“什么?”兰彧不解。

“此事就交给我吧!”子兮又说一遍,只是神色较之第一次有些冷淡,然语气却更加坚决。

“你想的未必过于简单。”兰彧冷笑。

“世上有几人知道它的名字?”子兮看一眼那点红色,“而我却能断定,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又如何?”兰彧的神情愈发淡漠。

“我能治好你!”子兮坚定道。

“开什么玩笑!”兰彧明显不信。

“我子兮口中从无虚言,这点,想必兰彧公子必然知晓。”最初的惊骇过去,子兮反倒越来越平静。

“这谁又知道呢?只不过皆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兰彧也恢复平常,“如我兰彧,世人皆道兰彧公子淡雅如兰,美如冠玉,然又有几人知晓我只不过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罢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大惊。

“公子,你……”那侍卫,那书童,那侍女,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公子竟毫不避讳地说出此事。

“休得废话!”子兮突然不耐烦起来,转身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来,拿了几块点心,叫上呆滞一旁的云承,丢下一句:“你乖乖等我回来,否则,我便大告天下,他们认为完美无瑕的兰彧公子,臀上有颗黑痣!”

正欲迈步的兰彧,身体一僵。

那侍女愤恨地瞪着子兮消失的门口,恨不得立刻杀了她,这子兮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书童倒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实在难受。他家公子屁股上何时长了一颗痣,为何从小服侍公子沐浴的他不知道。可这子兮姑娘竟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此刻怕是整个春江楼的客人都听到了吧,他仿佛看到了人人偷偷议论公子的画面。

“离落。”兰彧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就这般好笑?”

“公……公子。”小书童离落暗道一声糟糕,忙不迭地摇头。

“南歌赋抄写百遍!”兰彧淡淡道。

“公……公子!”离落一声哀嚎。

“今夜亥时之前交给我!”兰彧又加一句。

离落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都蔫了。为何倒霉的总是他?

宁聿同情地看他一眼,跟在公子身后往里走。公子嘴角的弧度,是他眼花了吗?公子在笑?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被子兮拉出来的云承,不解地问。

“别废话,跟着我走就行了。”子兮懒得解释。

此刻,他们已身处春江楼大堂。

云承发现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内力很差,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姐姐,这些人在说什么啊?”他又问子兮。

“没什么。”子兮抿唇一笑。

云承不满地撅噘嘴,虽然他很喜欢兰彧公子,可自从他来了之后,姐姐的目光便都在他身上了,他莫名不爽。

“那是他的马车吗?”看到酒楼外面的马车,子兮问跟着出来的掌柜。

“是!”掌柜的很是恭敬,“我正要吩咐人牵到后院。”他可是很有眼色的,这兰彧公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不必了!”子兮抬手阻止,自己跳上车辕,又示意云承上来。

“转告他,我晚饭之前回来!”在驾车离去时,子兮吩咐一句。

“原来姐姐的马车驾得这般好!”云承由心夸赞道。

“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子兮瞥他一眼。

“可姐姐为何从来不驾马车?这大半个月来,我们一直风餐露宿的。”云承有些委屈。

“麻烦!”子兮淡淡地甩出两个字。

云承看出她有心事,便不再烦她。

这兰彧公子竟说自己命不久矣,可他为何什么也看不出来?昨夜他还能躲过姐姐的一击,轻功也不在姐姐之下,若真是大病之人,又怎会如此?

“莫要胡思乱想。”子兮的声音突然传来,“这不是你该操心之事。”

“姐姐,你很关心他。”云承静了一瞬,认真地看着子兮道。

“是吗?”子兮淡淡反问。

“除了承儿,我从未见过姐姐因他人之事如此着急过。”云承一条条地分析,“且姐姐独来独往惯了,竟邀请他同行,今日的反应更是不寻常。”云承再次看向她,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姐姐确实很关心他。”

子兮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这算是默认吗?

云承亦沉默了。

马车在街道上奔驰,云承也不知她要去什么地方。

时近黄昏,子兮终于驾着马车回来。彼时,春江楼伙计方把饭菜端到清风苑。

“子兮姑娘还真是守时。”兰彧正在净手,看见子兮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揶揄。

“兰公子久等了。”子兮微微一笑。

子兮洗完手也坐下来吃饭,只是云承却异常沉默,只是安静地进食,偶尔抬头,看到兰彧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莫名的敌意。兰彧心中疑惑,却也不好与他一个孩子计较。

“你离开南国,无妨吗?”饭毕,子兮问兰彧。

“有何碍?”兰彧觉得好笑。

“听闻南帝看中了你的才华,你能如此轻易地离开南国皇宫,我已觉吃惊,何况离开南国。”子兮也笑。

“彧时日无多,岂能把这难得的生命浪费在无聊之事上?”兰彧看似漫不经心,“彧亦一直想四处游玩,只是苦于无伴,而今有幸得子兮姑娘相邀,岂可因无关之事错失良机?”

“呵!”子兮轻笑一声,“兰彧公子可真会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