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104)
“三哥？”子兮一身疲惫，心中既震撼又喜悦，可脸上也只有一丝疲惫。
“兮丫头……”江晗脸色灰败，可看到此刻的子兮，他难以置信中又带着心疼。他想从马上下来，却只狼狈地摔下来。他双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可刚走了一步，便又摔倒。
“三哥……三哥……”子兮声音低哑，喃喃着他的名字，早已泪流满面。
“兮丫头，别怕……”江晗想再站起，可用尽全力，也支撑不起来。他在尸体上艰难地往前爬，等到子兮身边时，已经满头满脸大汗。
他握住子兮的手，子兮跪坐在地上，用力搬起他的身子，又伸展开自己的双腿，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
“三哥，我救你，我这便救你……”她满手血的手抚摸上他的脸，把他的脸弄得脏兮兮的，又忙用袖子去擦，可越擦越脏。子兮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哪怕她知道自己也快不行了，可这一刻，心中的疼痛却比她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疼。
江晗勉强挤出一个笑，“没用了，兮丫头……”他一句话没说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多亏他及时偏了头，才没有吐到子兮身上。
“三哥……”子兮一边摇头，一边流泪，“三哥你别说话，我一定能救你的。”
“没用了兮丫头，”江晗艰难地伸出手，贴在她一边脸上，抹抹她脸上的泪，“三哥内里已经耗光了……强撑着……一口气……回……迷雾山……”
“好，好……”子兮鼻涕眼泪横流，混着血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我们这就回去，我们回家……”
“兮丫头……”江晗露出笑意，贴在她脸上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子兮连忙捉住，贴在自己脸上，“三哥……三哥……”
江晗嘴角的那抹笑意，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三哥！”一声沙哑的喊声充满着悲痛，响彻山谷。
“娘娘。”
“姑娘。”
“三公子。”
一夜的厮杀，他们终于杀尽了敌军，而自己人也只剩了几个。
有南国的兵，有迷雾山的兵，他们全都面目全非。那声悲痛的声音穿过耳膜，直击他们的心脏，感受到那声音中的绝望。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子兮口中喃喃着，想挣扎着爬起，可是意志再坚定，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疲弱。
“哒哒哒……”大地在震颤，除了子兮外，所有人都寻声望去，只见山谷口出现了一队人马。一银袍将军手持□□，端坐在马背。他看到眼前的情景，露出错愕的神色。一山谷的尸体堆积，马儿难行。他干脆下了马，用起轻功，踏着一个个尸体飞奔而来。
“四公子！”有人认出他，激动地大喊。
乐湛什么也顾不得，直到这群人面前，看着只紧抱着江晗的子兮，口中不停地喃喃着什么。他心下一痛，缓缓蹲下身子。
“小六……”他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眼泪也忍不住落下来，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一下打在江晗的脸上，氤氲开他脸上的血污。
“四哥？”子兮抬起头。
她语气惊疑，眼神茫然，看的乐湛心口一窒。
“对不起，对不起，是四哥来晚了。”他把她揽进怀里，连声道着歉，可心中的愧疚却越来越浓。
“三哥想回家，我们送三哥回去吧？”子兮似乎恢复了正常。
“好，好！”乐湛连连点头，“四哥这就带你们回去！”他叫来几个人，把江晗从子兮怀里抬起，他亲自抱起子兮。
子兮痛苦地蜷起身子，一张脸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六？”乐湛心下一紧，紧张地问道。
“我的……孩子……”子兮只来得及说这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子兮身下早已流了许多血，只是混着身上其他伤口的血，让人注意不到罢了。军医看过后，也束手无策，她马上就要生了，可以她现在的身体，是绝对无法生孩子的。
乐湛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他们要同时失去三哥和小六了吗？都怪自己，自己要是早些赶来，也不会这样了。
☆、子兮身死
乐湛看着躺在榻上面无人色的子兮，心中憋闷难当。留下一群医者和产婆，他走出营帐，喘口气。又不敢在外多待，他怕下一刻便感受不到小六的呼吸了。
“阿湛啊！”
乐湛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去，却听到一声沧桑却有质感的叹息。他心里涌起莫大的欢喜，转过身，看到一个老人站在自己面前。
老人一身粗布麻衣，满头银发，白胡子老长，随风荡着。他看着乐湛的眼眸，满是慈爱和怜惜。
“大师父！”乐湛“噗通”一声跪下，张开双臂抱住老人的腿，把横流的眼泪蹭在他衣袍上。
“起来！”老人怒了，用力扯起他，哼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快带我去看六丫头。”
“是是！”乐湛终于不哭了，用袖子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看到子兮的模样，老人怜爱地叹息一声，“让他们都出去，你也去外面守着。”他吩咐乐湛。
“是！”乐湛忙把所有人都轰出去，自己也出去，并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把守着。
“孩子啊！”老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给子兮服下，子兮竟然悠悠转醒。看到老人，她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师父。”
“孩子……”老人一脸悲悯，又快速出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把她扶起，双手按住她的背部，缓缓输入一股真气。
“多谢师父。”那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终于暂停。
“也只是保得一时……”老人一脸不忍。
“无妨。”子兮扯起唇角，定定看着他，“师父带我们回家去吧。”
“好好！”老人连声两个“好”字，显出他此刻心绪激动。
子兮安稳地阖上眼睛。
老人把乐湛叫进来，乐湛看到子兮仍旧没醒，即刻跑过去，感受到她呼吸平稳了不少，终于长舒出口气。
“你留下把这里清理一下。”老人吩咐他，“我带三小子和六丫头回去。”
“是！”提起三哥，乐湛又差点落泪。
“动作快些，不要让人尾随，那几个燕国人，留给南国那小子报信便可。”老人脸色有些冷，“告诉他们六丫头已难产而亡，母子皆未保住。”
“大师父？！”乐湛又惊又懵。
“哼！”老人脸色更冷，“以后我们迷雾山和那南国小子再没有丝毫关系，六丫头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师父……小兮儿她……”乐湛拧眉，有些不解。
“怎么？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老人眼一瞪，有些不耐，有些嫌弃，更多的是严厉。
“是，徒儿马上去办！”乐湛领命下去，又安排一批人送他们师徒三人离开。
南若带领的军队从西越迷阵出来，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可是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的人却看到了迷阵外那个八卦阵。她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我们得加快行军！”南若与刘泽道。
“陛下，您看。”刘泽与越溪灵对面，注意到她的异样。
南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越溪灵也已收了神色，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若，我们走吧。”她阔步走过去，在南若面前站定。
听到她这么唤自己，南若皱了皱眉，虽然这些时日，她一直这么唤自己，自己也与她说过很多次，可她还是坚持，南若也不想和她因为此事翻脸。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越溪灵眼眸里的亮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却又故作无事，想再靠近南若几步，可南若抬脚便走。她心下苦涩，却又给自己鼓气，“左右自己已经嫁给他了，早晚会得到他的心的。”她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