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374)

开到分局，那人下了车就往警局的接待台上跑。看到固定电话，迅速拨了一串号，对着那边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几个警察抢上前来，电警棍戳到那人腰窝里，那黑瘦汉子全身猛烈颤抖着，一头摔在地上。张卫林命人将他戴上手铐，拉进审讯室，待这人清醒一点，马上冷冷的喝问道：“说吧，为什么要跟着程黎平一起叛国。”

那人撇撇嘴，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笑道：“同志哥，你是弱智吗？”

张卫林大怒，原来这小子会说中国话啊，那刚才还装什么大头蒜，让田璋勋在那里出丑？田璋勋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并未开口说话。张卫林走到那黑瘦汉子面前，冷不防一胳膊肘捣过去，黑瘦汉子的胳膊被手铐拷着，无从躲避，硬生生挨了这一肘子，顿时嘴角鲜血长流。

黑瘦汉子又惊又怒，嘴里一连串的外乡话冒了出来，一会似乎是中东地区的某种语言，一会又似乎是东北邻国某地区的语言，有时候还夹杂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再加上英文版典型的国骂。张卫林虽然没听懂，但隐隐约约的几个词让他意识到这汉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那汉子躲不过，索性面色不变的坐在那里硬挨了一巴掌，然后稳如泰山的默默冷笑。

张卫林还想再打，腰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铃声很急促，是部里的高官打来的。摁下接听键，那边传来暴风雨一般的骂声：“小张，你搞什么东西，我让你去处理那么件小事，你抓友邦的特工干什么？”

张卫林瞠目结舌，道：“特工，啥特工啊？”

“那人是不是又黑又瘦，是不是断了一条腿，是不是不讲中国话，啊？”一连串问题冲到了张卫林的耳朵里，几乎迫的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是。”

“那人叫格木，是巴基斯坦的特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也是我们的英雄！别胡来，赶紧给我放了！”电话那头，上司的声音如同暴风骤雨一般。

第323章 红岛防务

张卫林也想放，可是人家格木不愿意走了。堂堂一名高级特工，因为救助中国人民免于厄难失去一条腿，竟然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城市被人家揍了一顿，这口气格木实在咽不下去。田璋勋试图过来给他除掉手铐，但格木毫不领情，谁近他的身，便是一脚踹过去。反正坐在椅子上，也不用担心失衡的问题。

格木不傻，当他来到程家新村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周围盯梢了。他是外国人不假，可毕竟不是欧美白人，在黎城这么个小地方，不至于引起那么大的轰动。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想找程黎平的麻烦。只不过格木一开始也没想到，找麻烦的人竟然是警方，甚至国安口子的人。

不管张卫林和田璋勋如何求爷爷告奶奶，格木就是不松口，不接受他们二人的道歉。王敦儒和局里一干大小领导看着这场面，都有点想笑却又笑出来。杜德永心情更为复杂，前两天杜副区长刚交待过要自己重点留意程黎平，今天就有个外国特工跟程黎平有关联，莫非他真的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胸怀坦荡的好儿郎了？

这出闹剧最终还是京城那边的重量级领导亲自打电话给格木道歉而结束。张卫林受到了上级严厉的批评，并被责令写一篇长达五千字的检讨书。田璋勋虽然没有受罚，却也跟着挨了顿数落。格木愤愤不平的说：“我不要什么检讨书，他打了我两拳，我还回来就完事了。”

上级领导苦笑不已，张卫林和田璋勋都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轻易哪能打得？但格木这个人很特殊，在最高领导那边都挂过号的，他们也不敢随口敷衍。最后只能找个跟格木相知多年的老朋友，托他求了个人情，格木才将就着算了。

屁颠屁颠的从局里走出来，格木照旧大大咧咧的去了程家新村。这回没人敢盯他的梢了，因为上头明确的告诉张卫林，就算格木有什么离谱的行为，也由上级领导负责解决，他们再敢自作主张，小心自己的小命。张卫林心里很不服气，回去查了格木的资料，当他看到格木和程黎平在邻国杀死上百名武装士兵并顺利脱逃后，一张阴冷的马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来到程家新村，随便一打听，就找到了程黎平的家。市民们刚才亲眼看到格木被警方抓走，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人肯定不是坏人。

闻讯赶来的周建军和任叔等人陪着聊了几句，便安心的离去了。等看热闹的邻居都散了，格木向程父问道：“家里有电脑吗？”

程父到程黎平的房间里找了一会，提着一台砖头一样的厚电脑出来了，说：“有一台，是平娃儿过年时留下来的。”

格木伸手接过去，打开电脑，待它正式运行后，从自己兜里摸出一个手机，连上了私有的网络。然后打开一个私人邮箱，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这才清除所有记录，并关上电脑递给了程父。这事儿办完，格木笑呵呵的问：“大叔，有没有兴趣去巴基斯坦转一转啊？”

程父顿时紧张的笑了起来：“不去，不去，我们两口子连黎城都没怎么出去过。”

格木也不多说，笑嘻嘻的出门走了。等格木走出门上了电梯，老妈才拍着腿说：“哎呀，忘了留人家吃饭了，还是平娃儿的朋友呢。”

程父一脸愁容，默默的点了一根香烟，低声念叨道：“这个平娃儿，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黎平自己也清楚，想做回一个普通人的梦想破灭了。现在正在走的一条路，是他曾经最不希望走的路。做回普通人，并不意味着事事都要忍气吞声。可是勇于反抗，又会被别人视作不安定因素。这两年来，他都是这样度过，已经让他感到厌倦了。

纵然如此，他也没想过要跟自己奉献过的国家作对，而是根据刘卫国的提醒，来到了越南滨海城市吉海。到了这边，先晃悠了一下午，然后跟刘卫国派来的人取得了联系。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虎头虎脑，是之前互送亚亚和程婶的蔡牙石。看见程黎平，这个晒的黑乎乎的小家伙粲然一笑，露出两口雪白的牙齿。走到程黎平身边，蔡牙石低声道：“程哥，外国人来到这里要被盯着的，你跟我来，别说话。”

这话说完，蔡牙石却又故意扯着程黎平的袖子，大声用越南话叫道：“先生，住宿去我家吧，有海鲜，有大床，便宜又实惠，还可以开票的。”

没想到程黎平居然也操着一口正宗的越南话回复道：“我来做生意的，预定好了酒店，谢谢你小兄弟，改天再去吧。”

蔡牙石一愣，没听刘哥说过程哥还会讲越南话啊。程黎平低声咳嗽了一下，蔡牙石回过神，继续不依不饶的说道：“那吃海鲜啊，刚下海补来的牡蛎龙虾，新鲜着呢。”

程黎平佯装思考，故意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蔡牙石继续叫：“先生，走吧，可以打折的。”

程黎平终于点了点头，任由蔡牙石扯着自己的袖子跟着走了。眼角的余光瞥过去，至少有七个越南的执勤士兵和便衣警员在打量自己。不过看到他被蔡牙石顺利拉走，还真以为是外地来的商人，也就没有刻意盯程黎平的梢。

演戏演全套，刘卫国居然真的让蔡牙石在这边支了个烧烤摊子，用的调料自然不是黎城本地货，而是清一色的越南材料。程黎平吃了半个小时，摸出几张纸币递给蔡牙石，等到最后一个盯梢的便衣也走了，才笑着说道：“不错嘛，很有语言天赋啊。”

蔡牙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刘哥就因为这个，才派我到这儿来的。”

“嗯，刘哥呢？”

蔡牙石道：“走，我送你去找他们。”

从烧烤摊子转过去，走了一小段碎石子路，就来到了海边。吉海虽然不算什么大城市，但人口也不少，此时很多普通市民都在海滩上散步嬉戏。程黎平很机警，照样发现了很多便衣警探，不过两人都讲着一口流利的越南话，也没引起众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