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265)
程黎平给了肯定的回答。那小子又上下打量了程黎平一会，转身道：“跟我走。”
城中村的道路倒是挺宽广，似乎是规划过的，但卫生情况就有点不太乐观了。而且村道两旁理发足疗店偏多，一些穿着性感的莺莺燕燕都坐在门口，眼睛里不停的乱放电。那小子在这里大概是个名人，每家店面的姑娘都笑着跟他套近乎，叫他多捧捧场，照顾照顾自己的生意。
小年轻得意洋洋，一口一个“小宝贝”，跟这群姑娘说了几句调笑的话。程黎平跟着黄毛小子兜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一个大铁门外。那小子转过身来，脸上的调侃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森森的诡笑。“先生，规矩懂吧，有没有带家伙？”
程黎平干脆利落的张开双臂，示意他可以随便检查。那小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仍旧冷笑道：“差人是吧，来到这儿，今儿个就甭想回去了。”
程黎平一扭头，才发现巷子两侧的路口都站着几个人，个个手里提着明亮亮的宽背砍刀。程黎平噗的一声笑了，突然爆粗口骂道：“蛇爷那个王八犊子，越混越他妈倒过去了。真不知道老子是谁呢，给我使下马威。去，给我问一句，他是不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黄毛小子吓了一跳，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呢，陪着笑问道：“这位爷，您哪位？”
程黎平道：“香港四方街。”
这话说的明显不对马嘴，人家问哪位，程黎平答的是地名。路口提着砍刀的年轻人围了过来，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里带着狂热不羁的杀气。那黄毛小子听到四方街三个字，猛的挥了挥手，示意年轻人不要乱来，转身向铁门里面喊了一声，铁门便自动打开了。
“对不起，这位爷，蛇爷这几天有点儿不太平，冒犯您了。”黄毛小子的语气异常谦恭，看来是蛇爷事先叮嘱过了。
程黎平板着脸道：“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铁门后是一个仓库，里面堆着一堆轮胎和汽修材料。靠着墙壁的一侧，还摆着几个硕大的油桶。穿过仓库，一条斜立的铁质楼梯出现在程黎平面前。黄毛小子当先上去，冲着楼上又喊道：“四方街赵大爷到了。”
程黎平上了楼梯，走到三楼，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光头佬匆匆而出，满脸油光，脖子上带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靠近肩膀的位置，却是几条长长的疤痕，似乎是宽背砍刀留下来的。光头佬很热情，走到程黎平面前便堆着笑说：“稀客，真是稀客。赵大爷，咱们好久不见。”
程黎平面无表情的说：“你现在是蛇爷了，排场大，等闲哪见得着。”
蛇爷尴尬的笑笑，一边招呼程黎平进屋，一边叹道：“赵大爷见笑了，我这几年，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啊。要不是靠朋友帮衬，早被丢到珠江里喂鱼了。”
从城中村过来，一路破败消颓，进了蛇爷的客厅，却顿时灯火辉煌，奢华无比。客厅吊着水晶吊灯，墙上挂满装裱好的西洋油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壁橱里满满的几排高档红酒。还有几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少女坐在沙发上。不过档次高是高了，蛇爷的审美倒是差的可怜，水晶吊灯弄了几十盏，搞的跟城乡结合部的夜店一样土鳖。不过想想这里就是城中村，也就不足为怪了。
“去去去，上楼玩去。”蛇爷挥手打发了几个没眼色的小姑娘，请程黎平在沙发上坐下。黄毛小子很机灵，急忙去酒柜里拿酒，分别给程黎平和蛇爷倒了满满一杯。
程黎平视而不见，一口也没喝，只淡淡的问：“你这出了什么事啊，前前后后都安排了人，和谐社会，还打打杀杀的干什么，安稳发财不好么？”
蛇爷一脸苦逼，叹了几口气，才闷头喝了口酒，道：“赵大爷，我知道你是官家的人，不瞒你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对头硬要火并，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水来土掩了。”
程黎平笑道：“这是你的地盘，又不是香港澳门，谁还敢跟你硬刚啊？”
蛇爷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对劲。黄毛小子在一旁解释道：“还有谁，还不是那群野兽一样的黑鬼。都是偷渡来的啦，拉帮结派，坏事感觉，就没有他们干不来的事。从去年开始，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他娘的，这是咱们中国，谁忍得下这口气，就一个字，豁出去了干呗。”
程黎平心里很清楚，蛇爷是地头蛇，能把他欺负到这个境地，可见那些所谓的黑人已经羽翼颇丰。他曾经来过深圳很多次，讲道理，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在查处非法居留的外国人上差了些火候。主城区里，自然没人敢随意闹事，但在这种城乡结合部，连蛇爷这样的群体都能逍遥自在，更不必说来到中国就貌似高人一等的外国人了。
“看这架势，今天他们要跟你来一场，是不是？”程黎平好整以暇的笑道。
蛇爷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没错。下半夜开始，两点整。”
程黎平道：“瞧你这点儿人手，怕是弄不过吧。”
蛇爷苦笑：“赵大爷，不是我抱怨，这还不是拜您老所赐。那年在四方街您交代下来的，在国内好好混日子，不要搞的太过火。我不搞，但架不住别人搞啊，这不，那帮子黑鬼连周边的小痞子都收拢过去了，我年老色衰，拿啥跟人家扛啊。”
程黎平顿时一头黑线，势单力薄就势单力薄，什么叫年老色衰。不过这句话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看来那些黑人不仅混出了名堂，还开始往职业帮派的方向发展了。
“行吧，看在你听话的份上，今晚我帮你一把。”程黎平拍拍手，径直往楼上走。“一点半叫我，我休息一会。”
蛇爷喜出望外，一张油脸笑的春光灿烂。“好，赵大爷，您随意，随意。”瞧他那猥琐的笑容，似乎是认为程黎平找刚才的几个少女潇洒去了。
“大佬，就他一个，能顶啥用？”黄毛小子看到蛇爷如此激动，心里有点儿纳闷。
“嘘。他一个，能顶一百个。”蛇爷严肃道。
程黎平选择上楼是有原因的，确实是找那几个年轻的姑娘，不过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而是女孩子的房间普遍干净一点。看蛇爷那些人的做派，他实在没心情睡在他们的房间。从黎城出来，程黎平没有购买手机，何勇的号码虽然记得，但不想让蛇爷他们知道，所以也就断了通知何勇的念头。在楼上睡了两三个小时，程黎平醒了过来，下楼一看，蛇爷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一柄开山斧摆在桌面上，斧刃擦的光亮之极，看来今晚他要亲自上阵了。
“赵大爷，你醒了？”黄毛小子殷勤的招呼道。
程黎平点点头，看了看客厅里的几个年轻人，个个都带着匕首和宽背砍刀，便大大咧咧的坐在蛇爷对面的沙发上，道：“找根钢管来，管制刀具都收起来吧。”
一群人全愣了。收起来，收起来拿什么跟人家打？钢管好找，仓库里放着呢，可人家不讲究，手里头全是真家伙，据说还有几把黑枪呢。
蛇爷也皱起了眉头，道：“赵大爷，他们不讲路数的，不像俺们混江湖还讲点规矩道义。”
程黎平装的很有派头，道：“听我的就行，一会我自己下去。”
“赵大爷，这不行啊。”蛇爷的语气很急切。
“你忘了我姓什么吗？”程黎平道。
“哦，好。”蛇爷不再坚持，乖乖的吩咐手下人：“把家伙都收起来，留两个放哨的，其他人全撤回仓库。那谁，去找两根质量最好的钢管给赵大爷。”
黄毛小子挺机灵，马上下去准备钢管。还没走到楼梯，程黎平又在背后喊道：“一根就行。”
钢管拿到手上，程黎平就下了楼，静静站在铁门外等候。楼上的蛇爷和一群手下全都成了呆头鹅，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有几个小子手里头还提着砍刀，一脸的惊讶讥嘲，悄声嘀咕道：“都准备着，搞不好一会直接被人撂倒了，还得咱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