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阻挡黑夜(78)
身边的人已经渐渐散去了，桌子上的残羹剩菜显得狼藉又孤寂，陡然生出的人走茶凉的孤寂，让人措手不及。
“可是是张哲让我走的。”陈晨没料想到自己突然说出了隔阂在心里这么久的事情，是张哲让我走的。不是我自己离开的。
“姐，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明明有人在身边，说爱你，要一直陪着你，可是你还是不敢相信。心里总说着人多善变啊，一不小心可能就变了，不爱你了。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提心吊胆，然后干脆自己把人赶走，这样就显得孤独的特别有理由，好像是自己主动选择的一样。”张辕捏着杯子里的吸管，打了个结的吸管在他手里扯开又系上，塑料因为过多的弯折而泛白的折痕，慢慢布满了整根吸管，像人生的疤痕一样清晰可见，“我们就是这样。我妈妈走的时候我哥也不大，我一闹，他就特别凶的吼我，让我乖一点。我其实就是想让他陪我，可是他没时间，他得养活我，就不能陪我玩。我也是长大才懂。张哲哥就温柔很多，有时候哄我，但是他更忙，大部分时间也都一样不管我。我就特别怕他们离开我。”
“你看我现在也是这样，只要没课的时候就喜欢腻在他们那，其实我去上什么班啊，我就是一个画油画的，那懂他们那些东西。”张辕终于放过了吸管，靠在椅子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张辕的脸可爱的像个女孩子，笑的勉强，也还是一样阳光灿烂。他的确很可爱，也许可爱也是为了配合他的所谓乖巧。
“快回去吧。”陈晨摸了摸他的头，还是没有回应他的话。
如果去见他，该用什么理由和表情？如果他已经放下了，会不会所谓的思念就变成了骚扰？
当你面对自己爱的人时候，所有的勇往直前都似乎一瞬间消失，变成了战战兢兢和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不留神会伤害到他。
见她并不打算直面回答，小辕还是决定回家了。他明白所有的事都不是逼迫能得来的，她如果真的不想原谅张哲，也并不是她的错。所有的因果都在做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张哲自己不救自己，没人能帮他。可是丝毫不努力，也不符合小辕的性格。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姐，最起码你应该为了我去找我哥谈谈吧～爱你哦” 也算是努力了。张辕转过头快步跑掉了。
失眠了一夜，她还是决定去看看。要去找张轩，她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其中有多少是借口，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直接走进了展厅，而没有去办公室那边。缓冲一下再去面对，说不定可以准备的好一点。时隔一年在站在这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在记忆里，陈晨似乎能回忆起在那个位置，他们都用什么姿势站着，说了什么，就连张哲的表情，和某一根不安分而翘起的头发，她似乎都可以分毫不差的回忆起来。
她是为了来找张轩的，也可能只是用小辕来做借口，好再来这里看一眼。
“陈姐？！”周子昂手里拿着宣传折页，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热情的伸出手示意陈晨进来。
“你不是回来好多天了，竟然现在才过来。““嗯，路过过来看看。“陈晨有点紧张，不自然的笑了笑。
“张总一直惦记着你，我们还在想什么时候你会回来呢。”周子昂开心的看着陈晨。
她抓了抓头发，打算直接问张轩。刚想开口，周子昂打断了她的话“张总！陈姐来了！”周子昂兴奋的朝陈晨身后喊了一句。
张哲逆着光站在她身后，像尊雕塑一样，好像本来就在那里。陈晨的思绪突然就回到了和林森一起吃饭的时候，张哲也是这样站在门外，然后一切就开始了。
陈晨突然就像逃开了。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她绕过张哲，快步跑了出去。
她擦身而过，张哲才反应过来，转身追了出去。
“陈晨！”张哲的速度要比她快得多，几步追了上来，拉住了她。她没敢回头，她怕回头会哭出来。
“干嘛跑掉，不是来看我的么？”张哲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祈求。
“我…我来找张轩”她没底气的回答了一句。
“我好想你。我不敢去找你。”张哲还是忍不住，假装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来说出这句话，哽咽的嗓音根本无法遮掩。
陈晨没吭声，一刹那就开始质疑他。‘如果真的想我，为什么没去机场接我？’ 她知道这样只会让情绪和关系一起恶化，‘不说伤人的话’，陈晨在心里嘱咐自己。慢慢转过头。
一年了。张哲的脸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可是真的摆在眼前，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假装无所谓。她突然开始埋怨，凭什么我该负担最沉重的那面。所谓的不说伤人的话又有什么用，对自己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满一瞬间取代了理智。
“张哲，我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赶走，所以上一次我自己先走掉了。可是这次是你赶我走的。”
陈晨的表情没有狰狞，语气也没有癫狂，没有像以前一样发怒甩掉自己的手，可是张哲却觉得自己真的失去她了。
他松开手盯着她。每天萦绕梦里的脸就在眼前，桌上还有她的照片，可是她却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好像真的放手了整个世界。可是又不想在为难她。如果没有自己，她需要承受的东西会少一大半。
“我和王家的人划清关系了，他们不会再来找我了。“张哲收回手，眼里含着泪，试图让自己笑的自然一点。
“我们改成集团了，拿下GTE之后很多公司自己主动过来沟通希望能入驻到这里，盈利多了之后阿轩说改成集团，我们就可以接触一下别的行业了。”
“多亏了你和安娜。”
“我们去年的销量达到了亚太地区第一。”
“我们……”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每天查阅你的消息，每天都会梦见你，每天都会想你；我把你送的花瓶摆在床头，我把你的照片摆在旁边。我全都知道。我爱你。’ 陈晨低着头听张哲像个孩子一样告诉她 自己这一年都做了什么，在心里一句一句接着他的话，可是却不肯开口说出来。
我还是爱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陈晨，我好想你。“ 张哲终于讲完了自己的话。
她没吭声，慢慢离开了。张哲捂着心脏在她的身后跪在了地上。胸口卡住的小石子又出现了。他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人，可是爱的人却不打算留下来了。那块小石子牢牢的卡在肋骨中间，呼吸一下整个胸腔都一起疼痛，一直到她的影子消失掉，也没有恢复。张哲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回来了展厅里，瘫倒在了地上。
“张总！“店员一起围了过来。
一年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可是你却不是我的了。
☆、第六十一章：机会
转头离开的陈晨并不觉得自己好受，她和安娜一起住过的宿舍暂时还是她一个人。 她床头上那只细长的花瓶里还有一只歪着头的扶郎花，张哲的照片摆在旁边，是那张新闻照片，他和张轩站在一起，陈晨打印出来剪掉了张轩，装上相框摆在床头。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却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打开邮箱下载自己的论文改稿。未读的一个深灰色的1 标注在收件箱的后面。’亲爱的陈晨女士
我们收到您投递给定律基金总部的简历，感谢你对定律基金的厚爱和期盼。很遗憾您的初始学历不满足我们的准入门槛。 我们是定律基金创始人博尔顿先生名下的新基金--红杉基金，我们诚挚邀请您参加我们本月12号的面试。
筹备工作中有您的存在，我们会倍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