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53)
徐程域皱眉，“那就只能这样了，各地兵器所也不见得能一下子赶制出这么多来，不过……”
众人一齐看向他。
“不过我怎么会没钱呢？”
众人：“……”
静默间，童雪举起手，“那个，我有钱。”
徐程域一愣，随即笑了，“你那点银子留着买桂花糕吧。”
“不是，我真……”
童雪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沈密，要见王爷。
沈密？
徐程域赶紧道：“快请！”
不一会儿沈密的大嗓门儿就从老远传了进来，“王爷，我老沈来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和徐程域都一起站了起来。
沈密进来，行礼，咧嘴笑，“参加王爷！”
徐程域也笑道：“沈将军赶得巧，正好是饭点儿，来，赶紧坐！”在刚听到消息时，他就已经让人添了碗筷椅子了。
沈密也不推迟，直接坐下，“我紧赶慢赶可不就是为了赶顿饭么。”
众人哈哈大笑。
沈密喝了口酒，赶路赶得他口干舌燥，“不过王爷您可别再叫我将军了，我老沈辞了官了，不当那什么将军了。”
徐程域：“辞官？”
“是！”沈密站起来，冲着徐程域抱拳道：“现在我老沈无官无职，特来投奔王爷，还望王爷收留！”
徐程域笑了：“还不赶紧坐下吃饭！”
生死之交不必多说。沈密嘿嘿一笑，落座吃饭。
“嫂夫人和侄儿们呢？还在永安吗？”
“没呢，我倒是不想带，不行啊，娘们儿非得跟着，就一起带过来了。他们走得太慢了，还在后头，我等不及先过来了。”
“好好好，都来了好！”徐程域正愁没人带兵，沈密这一来可谓是雪中送炭。
沈密这次来也带来了不少永安的消息，比如隆平帝的身体得过一次风寒后就每况愈下了，现在国政基本都由太子代理，还有皇后娘娘自徐程域离开永安后也开始深居简出，另外还有挚王爷跟坪王爷闹得好像很不愉快，而坪王爷是□□……
袁书仪也把他们这边的状况跟沈密说了一遍，沈密听完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吃过饭徐程域和沈密他们还在饭桌上聊天，童雪等了一会儿决定晚点再来找他。
她刚走出门，裴先就在身后喊住她。
“师父？”
“走走？”
“走走。”童雪无异议，正好消食了。
两人无言遛了会儿弯，裴先回头看了眼身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童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笔钱，现在还不是时候。”裴先知道童雪说的是什么钱，但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用那笔钱的时候。
童雪不解，“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不是。”
童雪还是不明白，“如果现在不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
“现在就是需要的时候啊。”
“现在不是。”
“可是张乔说没钱。”域王府所有的产业收入都是张乔在打理，他都说没钱了那就是真没钱了吧。
“这事你不用管，一般管钱的人都喜欢哭穷，张乔管钱的，没钱就让他想办法去。”
“……”这样不大好吧，而且如果现在这样的情况都不算真正的需要的话，那得造反才算……等等！童雪突然止住脚步，拉住裴先的衣袖，“师父，真、真的会有那一天吗？”他会起兵造反吗？
裴先道：“我觉得会。”
童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先又说：“真到了那一天，那些钱估计还不够。”
童雪默然，战争，真正的战争确实是笔极大的开支，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符州的部族只怕会全族参战支持徐程域，到那时钱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是——
“师父，你真的觉得会吗？”
“会。”
☆、第三十九章
裴先回去午休了，童雪还坐在回廊上发呆，裴先的话她还有点难消化。
正发着呆，突然一道粗犷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嘿！童小先生！在这儿坐着呢！”
是沈密。
童雪起身招呼，“沈——”本来是想叫“沈将军”的，后来又想到人家已经辞官了，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哈哈，就叫沈大哥吧。”
“啊？”
“我比你年长，叫声大哥不亏的。”
童雪笑，“好，沈大哥。”
沈密顺势就坐在对面，靠在回廊柱上，长叹了一口气。
“沈、大哥怎么了？”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沈密又叹了口气，“我为王爷感到不值啊！”
童雪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密又道：“我辞官后，老李，哦，就是李明熙，来找我喝了一次酒，我赴约的时候其实是想揍他一顿的，我老沈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但是最后啊我还是忍住了。我看得出来，他是愧疚的，可是愧疚有什么用，做了就是做了，杀了人了再愧疚能给人起死回生吗？不能！”
叹了口气，他又接着道：“但是我又发现这老小子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是他整个人、嗯、嗯、有种蜡烛的感觉，亮亮堂堂的，朝堂上献出的计策也都是些利国利民的良心货，他是诚心为大赵办实事。所以，我下不去手啊！王爷说他是个忠于理想的人，或许吧，但我老沈不是，虽然我也想干出一番事业，但不投脾气，我就干不下去。而且，我之前就听说符州匪多，我就琢磨着来跟着王爷剿匪也是不错的嘛。”
童雪道：“人各有志吧。”
她知道自古先生就要教学生“立长志”，这个“长志”应该就是理想吧。有理想，为了理想奋斗固然是件幸事，但是从某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理想在剥削人。李明熙为了理想内心始终存了一份愧疚，裴先为了理想这些年也从未真正宽心过。不过端看这俩人为了同一个理想，一个选择离开徐程域，一个选择追随徐程域，倒也是耐人寻味。所以她对所谓的理想，还是持保留态度的，但——童雪有些自嘲的想这也许是因为她没有理想也没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吧。
沈密一拍大腿，“对！还是你们文化人说得好！人各有志，对，就是人各有志！老李那老小子还说我看不起他要上朝堂居庙堂，但是却不知道朝堂上庙堂里的人不只一种，朝堂上庙堂里的生活也并不只我以为的那一种。他这么一说，我又好像有点懂他了。”
童雪：“所以王爷没有怪过他。”
沈密：“王爷心善，就是因为心善才……”才落到如此田地，突然沈密又是一阵笑。
童雪看过去。
沈密笑了会儿才道：“没想到我老沈居然还会跟一个女娃娃聊天。”
童雪也笑道：“我也没想到。”当初在军营里发现她时，沈密也是头一个不干的。
蓦地，沈密也想到了自己叫嚣着让童雪离开军队的事，觉得有点脸热，于是强行拐弯回前一个话题，“我听说老李之前考过不少次殿试是不是？”
童雪点头，李明熙是会元，会试的第一名，可是每次都是在殿试时功败垂成。
沈密叹了口气，道：“若是老李一开始考中了就好了，我看这老李的学问挺好的，怎么就没中呢？要是中了他就……”是朝臣了，就不会进王府也就不会背叛王爷了。说是不在乎，但是谁又能真正的不介怀呢？先是陈先念，后是太子，再又是李明熙，全都是来自亲近之人的刀子……他们王爷还真是有点命苦，三个为满，真的希望不要再有第四个了。
童雪突然觉得沈密有点儿可爱，“沈大哥，这科举可不光是靠学问的。”
“啊？那还要什么？”
“民间有句俗语，‘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李明熙光书读得好学问好还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