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无头苍蝇,联络不上她,却心急如焚地想要第一时间赶来见她。
可如今听陆小双说完了事情经过,想见到她的冲动被另一个念头压了下来。
程亦川抬头,问:“你找得着她公司在哪吗?”
陆小双一怔,睁大了眼睛:“你该不会——”
“找得着吗?”他干脆利落打断她。
“找得着。”
“那就走吧。”他风一样站起来,桌上的咖啡一口没动,转头推门而出。
门上挂了串风铃,被猛地带起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陆小双追了上去:“就这么杀上门去?让她知道了咱俩会不会死定了?”
程亦川脚下未停,只咬牙问:“我就问你现在还想摁着他往死里揍吗。”
“做梦都想。”
“计程车!”他抬手拦车,上车后,冷笑一声,“她不让你找人动手,那我们自己动手。”
*
午后的公司,人人昏昏欲睡。
冬日的室内开着暖气,空气不太流通,咖啡的香气也没法令人提神,反而催人入睡。
前台拨通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内线电话,说是有人找。
赵卓问:“谁啊?”
“他说是您的客户,请您出来见一面。”
“叫什么名字?”
“我问了,他没说,说是您见了面就知道了。”
赵卓眉头一皱,靠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说:“让人进来吧。”
挂了电话还嘟囔一句:“有病吧,找我有事还使唤我出去,神神秘秘的,什么玩意儿。”
两个所谓的“什么玩意儿”,等不来赵卓,对视一眼。
程亦川问:“进去吗?”
陆小双冷笑:“进去就进去,谁怕谁啊。本来想在外面解决,他自己不要这脸了,那就把事情闹大。”
她大步流星往里走,程亦川忽地扯住她的胳膊,说:“动手的事情交给我,你是女人,在旁边望风就好。”
“怎么,你看不起女人?”
程亦川的目光落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顿。
“我想亲自替她出口气。”
就像她为了我费尽心机去整治卢金元一样。
纵使她什么也不说,落难了也从未对他抱怨过一个字,仿佛压根不把他当朋友。可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师姐。
他的眼前一晃而过许多相处的场景,有她在小院里吃涮羊肉时泪光盈盈的眼,有她在老树下指着远方雪山轻快鼓励的笑,有她饱含怒气地在他问她为何不加速时要他少多管闲事的横眉冷眼,也有临别之际她温柔又孩子气地朝他挥手,用嘴型说着:“程亦川,加油。”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值得人生里最美好温柔的一切。
若是可以,他愿意将自己拥有的坦荡人生、优越条件倾囊相授,哪怕老天爷要分走他的一半运气给她,他亦求之不得。
可老天爷没长眼,让她这样好的一个人落难至此,受尽折磨。
程亦川的目光落在那一扇扇门上,终于找到了目标,门牌上写着总经理:赵卓。
他未置一词,大步流星朝那扇门走去。
午后的公司弥漫着懒散的气息,众人睡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两个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就这么一路杀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程亦川在进门的那一刻,想也没想,拎起访客椅子就朝着桌后砸了过去。
赵卓猛地一闪,避过了,惊恐地坐在地上:“你干什么你?你们是什么人?”
陆小双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我们是什么人?”
她冷冷一笑,说:“我们是报应。”
天道好轮回,赵卓,你的报应来了。
*
宋诗意从家里出来后,一个人去了国子监里。
她需要透透气,这个时候谁也不要来打扰。见了钟淑仪只会争吵,而见了陆小双……算了,她这一阵子丧透了,每次见面就是一顿负能量的宣泄,陆小双那动不动提刀提枪要打打杀杀的性格,还是别折腾了。
她从国子监逛到孔庙,和零零星星的几位游客为伴,最后坐在大门内的树下发呆。
车辆从门外经过,她无意识地抬头看,某一刻,目光一定,仿佛从某扇一晃而过的车窗里看见了熟悉的脸孔。
蓝黄相间的计程车很快消失在眼前。
宋诗意一怔,揉揉眼,又笑自己头晕眼花。
这算什么?他都已经安心于赛场了,她还一个人在这瞎幻想。怎么,难道他还会像圣诞节一样,一声不吭跑来北京?
这些天来他没有只言片语,她只在朋友圈里看见他过得风生水起。
放假了。归家了。路遇流浪狗也有话可说。吃碗拉面也能瞎BB。她一次一次看见他稚气可笑的言论,一条都没错过,偶尔失声笑出来,在欣慰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
没了宋诗意,国家队还是国家队,小师弟也还是小师弟。
他依然活得欢畅淋漓,前途大好,风华正茂。
反观她……
宋诗意从国子监走出来,找了家小餐馆坐着,点了份黄焖鸡。其实肚子不饿,但外面太冷了,无处可去的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吃到一半,她觉得心情平复了些,这才打开关机许久的手机,没想到刚开机就意外接到了一通电话。
看着屏幕上的二姨夫三个字,宋诗意一愣,然后接通了。
“二姨夫。”她平静地叫了一声。
“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李成育松了口大气。
“您找我有事?”
“有事?出大事了!”李成育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焦虑,才刚松了口气,这会儿心又提了起来,“诗意,你现在在哪儿?赶紧来派出所一趟。”
“派出所?”宋诗意心头一跳。
“赶紧来,你朋友把赵卓给打了。”李成育焦头烂额,言简意赅,“我就在朝阳门内大街这块儿,你快点来。立马来。”
宋诗意挂了电话就往外走,步伐仓促。
她千叮咛万嘱咐,事情都过了好几天了,还以为陆小双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闹出了事。
宋诗意紧握手机,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哈,你看,全世界都在跟她过不去。
*
派出所里,鼻青脸肿的赵卓还在流鼻血,早上去公司时还是意气风发、西装革履的总经理,这会儿就成了皱皱巴巴的落难者。
他死命拍桌子,朝着对面的警员咆哮:“我不管,我要让他们坐牢!给我把他们关起来!光天化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冲进来就是一顿打!”
那警员是个年轻的生手,不断安抚他:“赵先生,您先坐下,有事好好说——”
“我说你妈呢。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这是什么行径?皇城根儿脚下,不分青红皂白对人大打出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赵卓捂住鼻子,看着一手的血,又惊又怒,“给我把你们领导叫来!”
李成育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依然是焦头烂额的,“你冷静点,赵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算再有理也不能在这儿大呼小叫。”
“他们是什么人?你们去问清楚!他们凭什么打人?”
赵卓不断大呼小叫。
李成育目光微动,却始终没说他们和宋诗意有关系。他不认得程亦川,但逢年过节去箭厂胡同吃团年饭时,见过陆小双不少次。那姑娘没有父母,和宋家关系很好,所以常像自家人一样走动。
他在公司里听见动静时,跑进赵卓的办公室一看,里面已经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保卫处的人姗姗来迟,费尽力气总算把人拉开。
那年轻人像是头狮子,恨不能把赵卓一口吃下去。而陆小双呢,姑娘家不像姑娘家,脱了高跟鞋对着赵卓一阵乱打。
这事没法善了,前台早已报了警,派出所的人没一会儿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