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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55)

教练们站在一处,目不转睛望着程亦川的速降全程。丁俊亚拿着计时器,不时轻声报一遍实时数据。孙健平抱臂而立,没说话,就这么仰头看着。

运动员们三三两两站着,交头接耳,一脸兴奋。

技巧队的人对速降也就一知半解,但仍是捧场地惊呼:“我靠,好快啊!”

“帅得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好吗?”

“哥们儿现在转项还能行吗?”

此言一出,笑倒一片人。

郝佳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要不是拿着相机在拍,一早回头嘚瑟了。

这么些年来,技巧队的运动员参加各种国际大赛,斩获不少奖项,而竞速这边与国际差距太大,总是冷冷清清,别说拿奖了,能凑齐几个有资格参赛陪跑的人都算不错。今日因为程亦川,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陈晓春一脸沉重地环顾四周,拍拍薛同的肩膀,叹息:“同啊,将来咱们打光棍的可能性更大了。”

薛同茫然问:“什么意思?”

“半个队的人都来了,看了颜好活儿更好的程亦川,咱们的行情怕是一落千丈……”

“……”薛同骚脑门儿,绞尽脑汁安慰他“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嘛。要不,一会儿你也让大家过去,你给展示展示跳台滑雪,你也帅一下?”

“你不懂。男人,要的就是简单粗暴直接干,像程亦川这种狂猛速度型才讨人喜欢。你见过几个姑娘家喜欢男人腾空转体、扭来扭去的?他是刚猛雄壮,到咱们技巧队这儿,男人也成了身娇体软……”陈晓春欲哭无泪。

郝佳这下可顾不得了,哪怕手里拿着相机,也乐不可支地扭头问了句:“有多软啊?”

陈晓春面无表情反问:“你想摸摸看吗?”

“我呸!”

山下热热闹闹,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那一道红色身影上。

而那抹红本人在一个完美的开始后,正滑过一道又一道的旗门,视线定格在越来越近的加速点。

整个滑行阶段,两只雪杖都被他握在手里、朝后夹在腋下,而终于到了加速的时刻,他飞快抬手,用雪杖朝地面戳刺数下,依靠雪杖与地面的摩擦来完成这一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雪杖与地面一次又一次轻快地接触着,程亦川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紧绷。

可就在那须臾之间,雪杖又一次点地,左手的那一只却忽的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从正中断裂。

程亦川面色一变,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身体猛然失去重心,左手的雪杖短了一半,剩下半截插在了那片雪地里。而他惊呼一声,被惯性猝不及防掼向了雪道一侧。

他的速度太快了,摔倒得太过突然,短短几秒内已然滚出了一道旗门,重重地撞向了下一个。

那道旗门近在眼前,而他偏离了雪道中心,以飞快的速度撞向旗门边缘。一旦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程亦川下意识缩成一团,死命抱住双腿。

砰地一声,他避无可避地撞了上去,背部一阵剧痛。

脑袋在地上磕磕绊绊十来米,脚上只剩下一只雪板,另一只被硬生生磨掉了。撞上旗门的那一刻,他吃痛地叫出了声,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

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山下响起一片惊呼,不知何处伸来一只隐形的大手,猝不及防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仿佛凝滞了,众人呆若木鸡。

郝佳傻在原地,嘴都长大了,一声惊呼后,手里的相机咚的一声掉在雪地里。

孙健平大喝一声:“叫队医!”

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连缆车都不坐,只不顾一切往雪道上跑。

丁俊亚扭头大喊:“李平旭,李平旭在哪?”

助理教练急急忙忙转身就跑:“在大厅里,我去找他!”

丁俊亚也没法从容了,声色焦急地冲他喊:“让他把急救箱带上,打电话让救助中心准备一下!”

回头,他命令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不要走动,今天上午的一切训练暂时取消,听候各队教练通知。”

目光忽转,他沉声吩咐:“罗雪,看着女队。魏光严——”

话音一顿。

“魏光严去哪儿了?”

有人颤颤巍巍伸手,指着山上。

丁俊亚一回头,看见有四五个男生已经冲上了雪道,紧随孙健平后,不要命似的往程亦川跑去,为首的便是魏光严。

他一时之间无暇分辨跑上去的都有谁,只能咬牙换了个人:“张勇,你看着男队。”然后也跟着往上赶。

雪地里,相机沾了雪,屏幕上却仍处于录像状态。

郝佳拿到它时还在感慨这玩意儿一看就价值不菲,可得好好抓紧了,万一不小心摔坏了,她可赔不起。可如今相机落地,她却连捡都忘了捡,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山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雪场是个危险的地方,不说专业运动员,就连初级雪道和中级雪道也年年都事故频发,轻则受伤,重则死亡。对于竞速类的滑雪项目来说,摔倒不仅仅只是摔倒,也许是致命一击。

在程亦川倒下的一瞬间,事实上不止郝佳,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

年轻人的速度比孙健平还是要快的,魏光严是第一个赶到程亦川身边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一动不动蜷缩在旗杆旁,那一片的积雪都被他荡得触目惊心、满地狼藉。

视线微微一定,好在没有血。

魏光严下意识松了口气,猛地蹲在地上,却也不敢去掀开他的头盔,只一把抓住程亦川的手臂,叫他的名字:“程亦川,程亦川!”

薛同和陈晓春也扑了过来,两人都是满脸惨白,喘着粗气,竟不知该对谁说话。

“他怎么样?”

“昏了吗?”

“程亦川,你还醒着吗?”

颠三倒四,没个说话对象,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

孙健平一把拨开薛同,蹲在地上,声色俱厉:“把他放平!”

几人七手八脚,拽胳膊的拽胳膊,抬腿的抬腿,小心翼翼把程亦川放平在地上。

没有人敢去动他的头盔,只怕头盔里会是一片惨象。

他的护目镜在摔倒的过程中已经掉了,因连人带雪板在地上滚了好长距离,镜片碎裂,几片细小的残余物扎进了他的面颊,划出了好多道细小的血痕,将融未融的碎雪与血珠混为一体,一片狼藉。

脚上只剩下一只雪板,另一只在十来米开外的高处。

他软软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孙健平猛地回头,看着山底下慌里慌张才刚刚往上爬的助教和队医,末了收回视线,咬牙捧住了那顶纯黑色的头盔。

他执教已有二十余年,带过的运动员不计其数,受过伤的也不少,宋诗意是其中一个。

他知道这是一项危险的极限运动,伤痛在所难免。可每每面对这样的意外,他都呼吸困难,竟完全忘记了身为教练理应沉着镇定。

他从容不起来。

那双手布满老茧,不停颤抖着,像是风里摇曳的枯枝。

终于,他狠下心来,摘下了那只头盔。

视线里多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庞,短发被汗水打湿,凌乱不堪,万幸的是没有血。

孙健平长长地松了口气,却依然不能放下悬在半空的心。他解开程亦川那一身厚重的滑雪服,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几名运动员手足无措跪在他身边,有心帮忙,却又呆呆地看着他,无从下手。

魏光严叫他的名字:“程亦川,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程亦川!”

“程亦川,快醒醒。”

几个人里,薛同最胆小,眼泪都快出来了,颤声问陈晓春:“怎么办啊,他不会有事吧?”

陈晓春咬着牙去摸地上的人,从脸到手,然后跟自我安慰似的念着:“没事,没什么问题。都是热的,也没见血,肯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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