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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4)

要不是刚拿了个前所未有的好成绩,田鹏肯定当场把他摁进雪地里清醒清醒。

这节骨眼,他着实开心,激动地松开手,待程亦川踏出了滑板,弯腰把它扛起来后,拉着程亦川就往人群这边走。

“走,走走走,今儿有贵客来看你,算你小子争气,没给我老田丢人!”

程亦川一手扛了两只板,一手摘下碍事的滑雪镜,随手把这堆东西塞进师兄怀里:“累死我了。”——看得出,这动作是做惯了的,姿态娴熟,毫无不适感。

杨东也是老实人,他递过来,当师兄的也就理所当然接住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师弟说他累死了,可不是?

孙健平可激动坏了,拽着宋诗意就往前走,还抬手冲几人打招呼。哪知道动作太急,一下子被人把插在肩兜里的签字笔给打掉了,只得仓促蹲下身去捡。可那笔在一片黑压压的脚底下被踢来踢去,他老也够不着。

就这么片刻功夫,田鹏已经带着徒弟走到他们面前了。

孙健平还在找笔呢,宋诗意看看教练的屁股,忍住笑,冲程亦川伸出手去,率先打了个招呼:“恭喜你,程亦川,滑得很漂亮,不出意外要拿第一了。”

她笑得很欢畅,因为惊喜,因为这难以言喻的巧合。

原以为见不到那个傻白甜了,谁知道他就是程亦川,这个听了一路的千里马,被孙健平看中、不出意外即将成为她师弟的年轻男生。

她双目蕴笑望着他,头一回见他摘下滑雪镜的模样。

少年肤色偏白,比她高出近一个头。那双唇还是一模一样的秀丽润泽,似是高山之中的灼灼桃花。尖而挺拔的鼻梁上,终于因为护目镜的消失而显露出一双漆黑透亮的眼来。

单眼皮,眼尾有一点浅浅的弧度。

两道英挺的眉为他略显秀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男子气,左边的眉尾处有一颗很小很浅的痣。

喧哗热闹的人群为他的到来而沸腾起来,用各国语言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但想也知道多是欢呼。

程亦川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挠挠头,片刻后恍然大悟。

从去年来,他倒也参加了不少比赛,小到市级赛事,大到国际滑雪爱好者赛事,凭着这张脸(?)和他过人的实力(……),现场也有不少女孩子被他吸粉。上次他在黑龙江比赛的时候,还有几个眼熟的姑娘跑过去为他举牌加油呢,据说是几个月前看了场有他参加的滑雪比赛后就惊为天人、不可自拔,后来就开始追他的比赛。

这位想必也是吧?

也就在这时候,孙健平总算是冒着被人群践踏身亡的危险,捡起了那支价值不菲的签字笔——这笔跟了他好多年了,当教练的,总得有一件像样的装逼利器——他直起腰来,呼哧呼哧喘着气。

下一秒,手里的笔被人抽走。

“借用一下啊,谢谢。”他的“千里马”程亦川小朋友,一点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过那支签字笔,然后拉住了宋诗意伸到半空的手,还特别主动地替她翻了个面,令她手心朝上。

噫,这姑娘的手怎么这么粗糙?一点不细嫩……

他一边感慨,一边唰唰几笔在人手心上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字,边写还边腼腆又无可奈何地说:“大老远的追到日本来看比赛,这天气不冷吗?嗨,你们女孩子真是……”

在场除了观众还是一如既往为下一位选手加油打气外,其余几人都是蒙逼状态。

杨东是完全在状况外,扛着师弟的滑雪板,拿着师弟的滑雪杖,一头雾水。

孙健平则是匪夷所思地看看这匹“千里马”,又看看笑容逐渐扭曲的老徒弟,嘴角慢慢抖了起来。

田鹏的嘴张成了O字型,几秒钟后终于回过神来,一巴掌拍上程亦川的脑门儿,暴喝一声:“干什么呢你!”

程亦川被猛地一敲,头晕眼花地直起腰来,也愣住了:“签,签名啊……”

那只被写上“程亦川”三字的手颤了颤,不紧不慢缩了回去。手的主人似笑非笑抬起头来,挑挑眉,冲程亦川说:“谢谢你啊。”

程亦川下意识地咧嘴笑:“不客气——”

话音未落,被田鹏又一记暴击拍在脑门儿上,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田鹏拧着他的耳朵,指指宋诗意:“你小子够膨胀啊!第一次见面就要给世界亚军签名?”

世,世界亚军?

程亦川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黑眼珠里满是震惊。

“谁?她?”他指着宋诗意,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世界亚军?”

宋诗意真想仰天长叹,如今退役两年的她就要重头来过,还不知道有没有平均水平呢,世界亚军这四个字,当真是丢人现眼了。

她摆摆手,就差没捂住脸了,尴尬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不提当年勇……”

边说边往人群后方走,“我去个洗手间。”

深藏功与名,挥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一边走,一边隐隐听见后方传来少年人的声音,“我哪知道她是世锦赛亚军啊……”

咕哝里带着点不服输的意味,有点懊恼,又很快不可一世起来。

“世界亚军又怎么样?我可是要当冠军的人——嗷!”

又是一声惨叫,想必是田鹏的重击又到后脑勺了。

宋诗意原本还有点小小的失意,此刻终于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第3章 第三个吻

程亦川果不其然拿了第一。

颁奖台就设在离终点不远处的雪地上,三名青年运动员在欢呼声里站了上去。

年轻的男生站在最高处,冲着摄像机笑得灿烂极了。无数闪光灯、摄影机正对着他,而他的眼眸澄澈明亮,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闪动着喜悦的光。

这条路从来都是如此,败者黯然离场,胜者为王,一路鲜花卓锦,烈火烹油。

孙健平兴奋地用手肘捅了捅徒弟:“哎,你看他怎么样?”

宋诗意唇边带笑,淡淡地说了句:“挺好。”

“挺好?就这俩字儿?”孙健平咂咂嘴,不太满意。

这时候,老实人杨东从远处跑来,按照田鹏的吩咐买了几瓶矿泉水,诚惶诚恐递给孙健平师徒二人,“孙教练,您喝水。宋师姐,您喝水。”

他听田鹏说了这两人的身份,一下子紧张起来,也不敢在一旁多待,送完水就去找不远处的田鹏和程亦川。

宋诗意笑了:“都是师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

“是挺大。程亦川很有天分,这个杨东就一般般了。”孙健平很直接。

“我说的不止天赋,还有性格。”宋诗意背对那热闹的聚光灯,拧开盖子喝了口水,凉意入喉,叫人头脑清醒。她望着远处的巍峨雪山,平静地说,“刚极易折,强极则辱。有天赋是好事情,但过早尝到胜利的滋味,反倒不利于之后的路。这个程亦川资质很好,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过一个青年锦标赛冠军,他就得意成这——”

话没说完,被孙健平一把攥住了胳膊。

宋诗意一扭头,就看见一脸尴尬的孙健平,一阵不好的预感爬上脊背。她再往后看,果不其然,她口中那个“太过张扬的孩子”此刻正捧着奖杯,眯着眼睛站在几步开外。

先前还总是笑得灿烂的嘴角这会儿有点往下撇,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眼睛里明明白白传达着:没想到你是这种背后给小鞋穿的人。

宋诗意顿了顿,也不好解释,只能弯起嘴角替自己解围:“恭喜你啊,咳,奖杯真亮!”

程亦川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不过一个青年锦标赛冠军,有什么好恭喜的?”

宋诗意:“……”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这程亦川还真是个孩子,连场面话都不肯说一下,非叫人下不来台。

最后还是孙健平打圆场:“走,今晚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吃顿好的。”他拍拍程亦川的肩,“我替你们田教练犒劳犒劳你——”说到这,又忽然记起杨东的存在,赶忙把人也拉过来,“犒劳犒劳你们俩,今天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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