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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25)

也不等袁华再说点什么,他做完检讨就走,一路走回台下的人群中。

袁华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子会来这么一个大反转,只能把那些紧急救场的念头掐断,清清嗓子,上台收尾,告诫大家今后要团结云云。

人群里,双手插兜的少年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伸手掏了掏耳朵:“喂,刚才我在台上,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再往旁边瞧,哟,宋诗意就站在他旁边。

原来他先前一路穿过人群,不偏不倚挤到了她的身侧。

“少装蒜。”宋诗意好笑,睨他一眼。

“我真没听见。隔那么远,谁知道你说什么来着。”

“听不见?听不见你改什么结尾?”

“我这不是良心发现,发觉一直插科打诨也不太好嘛。”他摊手,一脸无辜。

宋诗意有心刺他两句,批评他那不可一世的前两段检讨,可侧头看他,却只看见他一身洁白立于人群里,格格不入的样子。

眉眼还带着些许稚嫩,眼里若有光。

她下意识地想,他是和卢金元不一样的存在,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程亦川说的不错,在这台下没有谁甘于平庸,人人都想当冠军。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同类,拥有共同的理想。

多少人生在农村,因家境贫困被送去体校,努力是为了改变生活现状。

多少人成绩不好,没法继续求学,不得已走上艺体的道路,留在这国家队不过是为了谋生。

可程亦川不是。他是最罕见的那一种,因为爱好踏上那高高的雪山,仅凭满腔热血闯进了这里。他的热爱是纯粹的,想要夺冠的执着也是最纯粹的,不掺杂他物。

批评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宋诗意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放弃了。

为什么要拼了命去融入大众?棱角可以磨一磨,但内里最好还是别变。若是变了,他就不是程亦川了。

这小子是狂了点,倒也有那么几分可爱。

程亦川见她不说话,斜眼看她:“怎么,还想批评我?”

他可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任由她攻击,他自岿然不动,哼。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回宋师姐没有骂他了,反倒淡淡点评了句:“前面两段狂是狂了点,听着也还有点道理。”

惊得他睁大了眼睛:“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受了惊,她却岿然不动:“当然,最有道理的还是最后那段,一看就是深明大义、活得明白的有心人教给你的人生真谛。”

“………………”

大写的服。

台上的袁华总结完毕,散会。程亦川还想跟宋诗意说上几句,冷不丁被人捉住了后衣领:“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哎哎,我操说就说,别动手动——”话说到一半,回头看清了正主,立马怂了,“哈哈,是孙教啊?您有事找我,说一声就成了,我麻利的滚您面前就是,哪儿用得着麻烦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呢?”

程亦川厚着脸皮卖萌,心里却在惨叫,完了,这回孙老头要动真格了。

*

国家队一周训练五天,周末双休,运动员可以离开基地。

周六,宋诗意起了个大清早,上午去训练馆跑步,中午把衣服洗了,下午三点,换上了日常穿着,打算去商场。

基地离市中心很远,为了靠近雪场,偏僻得要命。

她等了半小时,才终于等来那唯一的一路公交车,身后跟着涌进来一群人,都是基地里憋了一周的家伙,趁周末出去放放风。

她找了个独座,缩在角落里打电话。

都大下午了,陆小双还没起床,铃声响了半天才接通,抬头就是嘟嘟囔囔的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

“昨晚唱到凌晨三四点,天都亮了才回来,晚上六点钟我还得去赶场,这会儿不抓紧时间歇会儿,我晚上上台表演睡大头觉呢?”

“你再这么白天睡夜里闹腾的,迟早猝死。”

“呸,别咒我。”

陆小双和宋诗意穿一条裤衩长大,一同光着屁股在箭厂胡同撒丫子乱跑,一同在学校欺软怕硬、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然了,据陆小双所说,那就成了“惩恶扬善、救校园霸凌受害者于水火之中”。

但不管读书时代日子多风光,两人成绩都糟糕得很一致。

高中时,宋诗意开始练滑雪,陆小双在学校里找了几个人组乐队,毕业后直接去了后海的酒吧驻场。

宋诗意言简意赅切入正题:“下个月我妈生日,我一会儿去商场给她买个礼物,到时候直接寄给你,你替我交给她吧。”

“你自己寄给她不行啊?”

“我怕她给退回来。这不是你送上门去,她也不好不收吗?”

陆小双不紧不慢笑两声:“哟,她这是还在跟你怄气啊?这可都大半年了呢,还没消气儿?”

宋诗意重新归队练滑雪后,钟淑仪基本上处于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的状态,半点也不退让。提起这话题,她就愁。

“可不是?我愁得头发大把掉,怕是不到年底就要秃了。”

她打电话打得专心,没发觉后面不远处坐了个人,听见她的话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程亦川被拘了一个星期,打算出门随便走走,上车后才发觉宋诗意坐在前头。她在打电话,他也不好上去打扰。

北京人讲话都这么逗?

他听着她一通电话天南海北地贫,坐在后头笑成了狗尾巴花。

这位师姐可真有意思,一会儿秃了头,一会儿说什么二姨成天打电话给她介绍对象,上回好不容易去她家吃饭,居然二话不说带了个相亲对象上门。

“好什么好啊?地中海,地中海你知道吗?中间足球场,两边铁丝网……嘿,我说陆小双,你还是不是人啊?什么叫地中海配我这半秃子刚刚好?!”

她声音不大,带点姑娘家的哀怨,却听得程亦川只想笑,半点也生不出同情心来。

陆陆续续有人下车,程亦川没有目的地,就这么一路听着某位师姐贫嘴煲电话粥,也忘了下车。直到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公交车停在了某一站,她忽然挂了电话,说是到站了。

眼看着她下了车,师傅问了句:“还有没有要下的?”

程亦川顿了顿,下一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

他下车后,左顾右盼一阵,居然没找着宋诗意的身影。奇了怪了,前后也就半分钟不到,怎么就不见了?

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家商场前,定住了。

好像是要给母亲买生日礼物?……那应该是进商场了。

他挠挠头,也没多想,就这么往商场里去了,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当跟屁虫。

一楼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程亦川穿一件黑色毛衣,外面套了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短款羊毛夹克,左顾右盼地走着。

不少专柜服务员上前推销,一脸笑意。都被他摇头拒绝。

他也没觉得自己在找人,只是没看见宋诗意的身影,理所当然就坐电梯上了二楼。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扫过一家家商铺,女装、书店、钟表……某一个瞬间,脚下一停。

看见她了。

隔了一条过道,宋诗意停留在一家珠宝店里,正天真傻气地趴在玻璃柜上看什么。店员笑容满面地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递给她。她接过去看了看,又还了回去。

她在店里走走停停,又看了不少东西,最后仍然是回到了起点,又一次定睛去看先前那个东西。

店员一个劲说着什么,又把东西往她面前送,她拿过来,爱不释手的模样叫人一眼看出心动,可到底还是摇摇头,又把东西放下了。

她走出了珠宝店,又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点了杯喝的。

程亦川慢慢靠近,经过珠宝店时,听见两名店员在说话。

“等着吧,待会儿肯定回来买,看她那样子就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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