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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杳无还(5)

作者: 小二葱白 阅读记录

“好。”

我们跨上了马,东子一夹马肚:“走嘞。”

我追上他,调侃道:“你就打算空手去?”

我虽看不清他表情,却也知道他定是斜了我一眼,他没好气道:“咱这块啥都没有,带个鸟蛋啊?”

他这一路跟我絮絮叨叨,把从我们认识起的事叨了一遍,包括我俩偷军师的棋子来打鸟的事都一并翻了出来,我不时反驳两句,他却总能很快地反驳回来。

起风了,塞外风大,将他的语声吹得破碎起来,天快亮了,目的地也快到了。

我听着他最后几近于无的声音,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最后身旁只剩了风声,带来一句叹息般的话语:我走了,保重。

天亮了。

我身旁空空如也,周围黄沙遍地,而我身后,至始至终都只有一道马蹄印。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从再见到他那一刻,从我看到擦肩的士兵从他身上穿过起。

冯凛自战后就没看到将军,问了守门兵说是看到将军一人出了城,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问。

冯凛坐立不安地等到了天亮,终于看到了将军的身影,他迎上去,将军眼底一片乌青,眉梢眼角还沾着沙粒,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

“将军?”

我抬头,发现眼睛居然能大致看清了,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勉强笑了笑:“我出城去晃了一圈,有事?”

他欲言又止,但还是拿出了一个东西,双手奉了上来:“刚才赵校尉的人来过,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他说……”

冯凛犹豫了一下,艰难道:“赵校尉在突围求援时被巨石击中,只找到了这个。”

我接了过来,是东子的荷包,上面沾了斑斑血迹,柔软的布料结了血痂,变得粗糙又僵硬。

我想起东子的承诺:必不辱命。

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

虞丘只是暂时退兵,休整完就又卷土重来,援军带来了士兵和粮草,我不再局限于守城战,带着将士们一路进攻。

可虞丘仿佛每次都能知道我们的部署般,多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军中必有奸细。

这一次的情况比较不妙,埋伏失败,我所在的后方反被一支虞丘队伍围了,精锐部队大多派了出去,身边多是伤员伙夫。

我带着亲卫突围,连日的作战使我增添了许多伤痕,他们放起了箭,我边战边退,一支箭以刁钻的角度射来,我躲闪不及,拼着受伤将面前的人一剑毙命。

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箭却没有射到我身上,只听到一声略带稚嫩的闷哼,送饭的小兵挡在我身侧,捂着肩膀,被冲力带着后退了几步。

我一惊,没时间查看他的伤,敌人并没有将这些老弱病残放在眼里,逗弄般攻击着,直到被我的兵士团团包围。

领头的大概新上战场,一时不明白为何形势完全颠倒,我击了击掌:“带上来。”

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过来。

他们一看到这人,顿时就明白自己上当了。

“往我军中插细作?”我意味不明地笑,沉声道:“都带下去。”

领头的不甘心,目眦欲裂地盯着我,口不择言:“你以为你赢了?这个天下迟早是我虞丘的,而你,不过是个可怜的看门狗,随时可弃……”

我充耳不闻,淡声将任务分配下去,小兵的箭已被拔了出来,我检查了下,没有伤到要害,不会留下后遗症。

他赤着上身,有些不好意思,我嘱咐他注意不要碰水,眼睛扫过少年清瘦的背,发现他左背上的肩胛骨呈现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我温声对他说:“你为我挡了一箭,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他惊喜地抬头,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喜悦,道:“真的?”

“我是将军,从不诓人。”

他激动得忘了痛,如同得到糖果的孩童,道:“我想做一名真正的军人。”

我深深地看着他,勾唇:“好,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这次的计策并没有让我们的境况乐观些许,虞丘持续不断的增援使我们应对的很是吃力,若是硬拼不吝于以卵击石。

我带人截了一批敌军的粮草,又以迅雷之势突袭了他们一个据点,虞丘损失惨重,居然连夜前来偷袭。

我早有应对,他们偷袭不成,反倒折了不少兵力。

几日下来,虞丘屡战屡败,积攒下来的怒气终于爆发,他们召集了几乎全部的兵力,里三层外三层,将我们包了个严实。

两方人马对峙,赫丹,也就是那奴隶出生的将军,目带不屑地挡在了前方。

他嬉笑着,对我抱拳:“陶将军,别来无恙。”

我亦笑着回礼。

他看似有礼,实则目中无人,漫不经心地道:“不知将军欲去往何方。”

我不客气地道:“自是来送你们归乡。”

他挑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将军好大的口气,今日你们怕是插翅难逃。”

我低头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可未必。”

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将剑架到了身边小兵的脖子上,侧脸对他道:“你说是吧,乌莫新王。”

05

他愣了下,继而惊慌失措道:“将军?”

他脸上的表情再自然不过,惶恐、不安,以及那么一点被冤枉的受伤,若不是我早知道,怕还要被他骗了去。

我不动,直视着他,剑往下压了些许,道:“不必否认,我既挑明,便是有十足的把握。”

闻言乌莫脸上的惶惑与不安瞬间退去,他眨了眨眼,所有与这个年纪相关的青涩和稚嫩便烟消云散,周身气势翻天覆地般变化,他嘴角缓缓上扬,流露出那么点不经意的、上位者的威压,道:“将军何以如此确定?倒叫本王好是困惑。”

他说了本王,也便是承认了。

我不急不缓:“虞丘王族有一少有人知的异处,左背肩胛曲折方向略微与常人不同。”

乌莫皱眉,似是没想到会错漏了这点,但很快又放松,话语里不自觉就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冷傲,道:“既然鲜有人知,将军如何知晓?”

我心里摇头,终究还是孩子,难免沉不住气。

我扬了扬下巴,高深莫测道:“我自有知处。”

这是老头告诉我的,虽则我并不知他这样普通到可堪狼狈的人为何知道许多朝廷的事,甚至是几近秘辛的王室隐闻,但我知他从不诓人,凡出口必有实据。

乌莫恍然道:“你答应让我留在身边,一方面更好看住我,另一方面又不让我知道你的布置和策略,果真是好手段!”

我点头:“不错。”

周围的人将乌莫围了起来,我转脸面向虞丘的大军,他们的队伍里出现了骚动,赫丹面色不善地盯着我,我不动如山,提高了音量,随意又不容置疑道:“你们的王在我手上,现在风大,马踏起的沙子容易迷眼睛,大家最好退后些,不然我眼迷了手就容易抖。”

我边说,手还仿似不自觉地一抖,在乌莫脖子上拉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赫丹脸色森寒,他旁边有人怒极,驱马上前就要叫骂,他将人按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竖起手对后方道:“退后。”

直到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我挟制住乌莫,礼貌一笑:“虞丘王,请。”

乌莫从头至尾都保持着冷静,即便脖子上的伤口流出鲜血,染红他胸前的衣襟,他的眉毛都不曾抖动一下,我将他带回了城里,离开关押的地方时,他眯着眼,意味不明地对我道:“将军这步棋怕是走不下去。”

我侧过脸,心里低叹,掩藏住话语中的疲惫:“不试一下,又怎知成败?”

抓住了虞丘的王,我们就有了与虞丘谈判的筹码,只要能把握住,大暄就能够有喘息的机会,但愿……不要让我太失望。

我命驿使加急将战报传回京城,等待的日子里,我仍未放弃与虞丘周旋,只望着谈判时,手里能握有更多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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